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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她烧粮草那夜,火光照亮了半张脸


风雪如刀,割裂长夜。

应竹君伏于断龙峡北坡的枯石之后,指尖紧贴地面,感知着远处敌营传来的细微震颤。

三日三夜,她在玲珑心窍【观星台】中推演天机,以心神为线,牵动星斗移位,窥尽敌军动向——此刻,敌方主力已悉数调往南线布防,断龙峡主营空虚,仅余老弱残兵与粮草辎重。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一瞬。

她闭眼,再睁时眸光如冰刃出鞘。时机到了。

韩十三早已率二十名死士换上北狄皮甲,驱赶着十余辆空车,押送“粮草”归营。

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命运缓缓推进的齿轮。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顺利通过外围哨卡。

敌军守将见是自家运粮队归来,甚至未加细查,只懒散挥手放行。

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

小蝉藏身于西岭高坡,手中握着一支火折子,目光死死盯着敌营中央那座巨大的粮仓。

只要韩十三抵达指定位置,她便举火为号。

风,悄然转了方向。

由北转南。

她唇角微扬。这是最好的助燃之风。

可就在火折即将点燃的刹那,一道寒光自暗处掠出——敌营竟设有潜伏哨!

箭矢破空,直贯肩胛。

小蝉闷哼一声,整个人从崖边滚落,鲜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但她没有松手。

哪怕半边身子已麻木,哪怕意识在剧痛中摇摇欲坠,她仍咬破舌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在雪地中爬行数十步,终于触到那堆早已备好的干草。

火折擦过铁片,火星迸溅,刹那间引燃枯草——

烈焰冲天而起,照亮整片荒原。

信号,成了。

应竹君几乎是与火焰同时跃出。

她身形如燕,踏雪无痕,手中早已备好的浸油火矢接连甩出。

三道黑影划破夜空,精准射穿粮仓外层油布。

火借风势,顷刻间席卷整座粮垛,烈焰如巨兽张口,吞噬木梁与麻袋,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敌营大乱。

喊杀声、哭嚎声、马嘶声混作一团。

守军提桶救火,却因风向不对,泼出的水反被热浪蒸成白雾。

有人试图抢救剩余粮草,却被倒塌的横梁砸中,惨叫着埋入火海。

她立于火光边缘,冷眼看着这场自己亲手点燃的毁灭。

还不够。

她的目光扫过营地深处,锁定那座孤悬于高台之上的鹰架——北狄以信鹰传讯,若任其飞走,后患无穷。

就在此时,一名重伤的北狄将领踉跄扑向鹰架,颤抖的手正欲解开绑在鹰腿上的密信筒。

应竹君瞳孔一缩,疾步上前,袖中软剑如毒蛇吐信,一挑一卷,直接斩断绳索,将密信筒夺入手中。

她旋身退至阴影处,迅速拆开蜡封。

刹那间,寒意自脊背窜上头顶。

蜡封内衬印有太子府独有的蟠凤纹,而手令内容更是字字惊心:“钟响二声,即刻启动太庙阵眼,勿使九爷近京。”

不是战后,而是现在。

政变的时间,根本不在大军凯旋之后,而在第二声钟响落下的那一刻——也就是今夜!

她猛然抬头望向北方。

京城方向,隐约可见一道幽光穿透云层,仿佛某种古老阵法正在苏醒。

而更让她心头剧震的是,那阵光的频率,竟与她怀中玉佩隐隐共振。

玲珑心窍在发烫。

母亲留下的遗言再度浮现脑海:“慎勿近玉……玉动则阵启。”

原来如此。

这玉佩不仅是开启仙府的钥匙,更是牵动七星阵的枢纽之一。

一旦靠近太庙地脉核心,便会引动连锁反应。

而封意羡……正朝京城奔来。

她指节攥得发白,脑中电转。

若第二声钟响即为阵启之刻,那么此刻京城已然陷入迷局。

百官或将失察,帝王或将昏聩,而太子只需一道伪诏,便可完成易代更鼎。

必须阻止。

但眼下火势已成,敌营虽乱,仍有残部开始组织反击。

弓弩手登墙列阵,火把照亮四野,搜捕纵火之人。

她不能再耽搁。

转身欲退,忽觉脚下一震。

大地传来低沉的轰鸣,似有巨物崩裂。

她回头望去,只见栈道连接的山脊正在塌陷,火焰顺着木桩蔓延,烧断承重梁柱。

整条退路,正在被烈火吞噬。

她加快脚步,掠过焦木残垣,然而风势突变,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脚下积雪融化,泥土松动——

足下一滑。

身体失衡,朝着悬崖边缘倾倒而去。

身后,是燃烧的地狱;前方,是深不见底的绝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风而来,如鹰隼俯冲,直扑她所在之地。

风雪呼啸,掩盖了一切声响。

唯有那一瞬的撞击,沉重而决绝,将她狠狠压入一片温热的黑暗之中。

大地崩裂的轰鸣尚未停歇,断龙峡北坡的栈道如枯枝般寸寸断裂,火焰顺着木桩攀爬,将整条退路化作一道燃烧的长桥。

应竹君足尖点地欲跃,却因腿上旧伤骤然撕裂,身形一滞——脚下积雪融化,泥土松软如沼,她整个人向前倾倒,眼睁睁看着悬崖边缘在眼前放大。

身后是炼狱,前方是深渊。

风卷着火星扑面而来,灼痛她的睫毛。

那一瞬,她竟觉得熟悉——一如前世冷宫中最后的日子,火盆倾覆,烈焰舔舐裙角,无人相救。

可这一次,她不能死。

念头未落,一道黑影破风而至,快得几乎撕裂夜色。

那人自高崖纵身跃下,如鹰隼扑兔,在她坠落的刹那横空截住,双臂一揽,将她狠狠压入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翻滚数圈,直直跌入下方一条被雪覆盖的冰沟。

碎石如雨砸落,她听见头顶传来金属交击之声——是剑锋格挡落石的锐响。

封意羡背脊重重撞上岩角,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血痕,却仍以身躯为盾,将她牢牢护在身下。

他的披风燃起一角,火星落在他肩头,他恍若未觉。

风雪呼啸,火光摇曳,映照着他半边脸颊。

那一瞬的光影交错,竟让那向来冷硬如铁的轮廓显出几分破碎的真实。

眉骨微蹙,鼻梁挺直,下颌线紧绷如刀削,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低垂着望她,寒霜之中竟有片刻松动。

“别动。”他声音低哑,像从胸腔深处碾磨而出。

她怔住,心跳在耳畔轰鸣。

不是因为惊险,而是因为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失控的痛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仿佛方才那一扑,并非权衡利弊后的营救,而是本能驱使下的赴死。

他……真的会为她涉险至此?

她想开口,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已抽出腰间短刃,割下内衫布条,动作利落却轻缓地替她包扎腿上伤口。

指尖无意擦过她脚踝,微凉,却烫得她心口一颤。

“箭镞带毒。”他低声道,“虽不致命,但若运功便会蔓延经脉。”

她垂眸,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他不仅来了断龙峡,更是在她点燃火折前就已动身。

否则,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截住她坠崖的瞬间。

他是算到了她的计划?还是……一直就在等她遇险?

冰沟外,火势渐弱,敌营残部开始清点损失,隐约有号角声自远方响起,似有援军逼近。

封意羡缓缓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步履沉稳踏雪而行。

暗处,数道黑影悄然浮现,正是暗龙卫精锐,无声列队于后。

回到临时营地时,天光未明。

封意羡立于帐外,冷声下令:“调阅暗五所三日战报,所有异常皆呈我亲阅。”语毕,才踏入帐中,目光扫过角落案几——应竹君已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枚染血的虎符与一封信笺,正是从左贤王尸身上搜出的遗物。

她闭目凝神,心念一动,玲珑心窍开启。

【观星台】内,时间百倍流速,星轨如河倒转。

她以神识剥离墨迹中的气息层次,一层层追溯笔锋走势、纸张年份、封蜡产地,最终锁定那一丝极淡的沉水香——幽微如烟,却真实存在。

此香,唯皇宫静思阁所用。

先帝晚年久病,喜焚沉水以宁神,此香配方独属内廷,三年前随殿门封闭而绝迹于世。

如今竟出现在北狄主帅密信之上,且笔迹确为七皇子亲书……

她猛然睁眼,心窍晶石嗡然震颤,十里之内风吹草动尽入感知——林间宿鸟惊飞、远处雪层塌陷、甚至百丈外一只野狐奔逃的脚步声,皆清晰可辨。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厚重云层,洒在案头狼毫笔尖。

柳元景执笔候立已久,见她睁眼,立即上前一步:“小姐,是否拟奏?”

她望着那抹初生之光,唇角缓缓扬起,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

“写奏本,就说边关大捷,主帅病重需回京调养。”顿了顿,指尖轻叩桌面,留下三道细微划痕,“这一局,我要从静思阁开始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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