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干杯

大年三十，天刚擦亮。

院子里就传来一股子燎猪毛的焦糊味儿，混着炸丸子用的热油香，直往屋里钻。

李泽一闻这味儿就知道今天没好活。他披上衣服走到门口，撩开门帘往外一看，果然，吴婶子和徐老蔫正围着一口大锅忙活得热火朝天。

燎猪头，炸丸子，都是过年最累人也最脏的活计。

李泽打了个哆嗦，这可不是他想干的。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转身回屋，麻利地穿好衣服，又从厨房的窗台上拎起一袋早就准备好的冻饺子。

“婶子，我出去一趟！”

吴婶子正拿着火钳燎着猪耳朵上的细毛，闻声抬起头，满脸都是被火烤出来的红晕。“这大过年的，你又要疯到哪去？”

“去东山给马六叔送点饺子。”李泽举了举手里的布袋，“他一个人在山里过年，怪冷清的。包的酸菜馅儿，给他送点热乎气儿。”

这理由无懈可击。

吴婶子脸上的紧绷松快了些，把火钳递给旁边的徐老蔫。“行，那你快去快回。路上慢点，别跟人吵吵把火的，早点回来吃年夜饭。”

“知道了。”李泽应了一声，又叫上刚睡醒的徐春林，“春林，别睡了，跟我走一趟。”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刚走到村口，还没等上山，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牛乐。

他看见李泽，像是看到了救星，几步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点惊慌。“泽哥！”

“怎么了？”

“李三昨天晚上去我家了。”牛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远处李家的灵棚听见，“他……他张嘴就要五百块钱！说是不给钱，就去林场告我们，说我们故意害死他儿子！”

五百块，这年头，能盖起小半个新房了。

李泽的眉毛拧了一下。

“他敢去告？”李泽冷笑一声，“杜叔早就放出话了，他要是敢胡来，全村人都不会答应。你放心，他就是吓唬你们。真要闹大了，咱们就把他家偷熊洞，还有去年偷我家狍子的事，全都抖落出来，看谁脸上更难看。”

牛乐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泽哥。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他了。”

“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别搭理他。”

打发走牛乐，两人继续往东山走。

山路被雪覆盖着，一脚深一脚浅。到了马六叔那地窨子，老远就看见他正光着膀子，在门口一下一下地劈着木柴，身上蒸腾着白色的热气。

“马六叔！”李泽喊了一声。

马六停下斧子，回头看见是李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泽儿，你咋来了？快，快进屋，外面冷。”

李泽把手里的冻饺子递过去：“叔，我妈包的饺子，给你送点过来。大过年的，你也吃口热乎的。”

马六接过那沉甸甸的布袋，手顿了一下。他在这山里一个人过了十几年，逢年过节都是自己对付一口，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大年三十专程跑来给他送年货。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嗯”了一声，把人往屋里让。

地窨子里烧着火，暖烘烘的。

马六手脚麻利地烧水下饺子，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酸菜猪肉馅饺子就端上了桌。

马六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吃了一个，忽然开口：“昨天，我去黑石塘那边转了转。”

李泽正吃得香，含糊地应了一声。

“看见一头熊。”马六又说，“个头不小，是头棕熊。它左边那只耳朵，是耷拉下来的。”

李澤夹饺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马六：“叔，你确定？左耳耷拉着？”

“错不了。”马六点点头，神情很笃定，“那是我两年前打的。当时离得远，没打中要害，就把它耳朵给穿了个洞。这伤疤，我认得。”

一道电光在李泽脑子里闪过。

李山死在南山，牛家兄弟说那熊瞎子异常凶猛。而马六在黑石塘看见了这头有旧伤的棕熊。南山和黑石塘，都在这片大山脉里。

原来是它。

“这么说，咬死李山的那头熊，就是它了？”李泽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奇了。两年前马六伤了它，两年后它又在山里伤了人。

马六叹了口气，把碗里的饺子汤喝干净。“这畜生也是命苦。受了伤，在山里不好过冬，性子才变得这么凶。”

“叔，过了年，咱们俩一起，进山把它收拾了。”李泽下了决心，“这东西伤了人，开了荤，留在山里就是个祸害。不能再留了。”

马六把碗放下，重重地点了下头。

“行！过了年，咱就去！我也想看看，这两年过去，这畜生到底长了多大了！”

吃完饺子，告别了马六，两人往山下走。

徐春林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满是崇拜地说：“泽哥，马六叔也太厉害了！两年前就能打伤棕熊！”

“马六叔年轻时候，是咱们这片山头最厉害的猎人。”李泽笑了笑，“后来他不想打了，才一个人躲进山里清净。”

回到家，院子里的活计已经干完了。

吴婶子正在厨房里炸丸子，金黄的丸子在油锅里翻滚，香气四溢。看到李泽回来，她赶紧擦了擦手。

“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年夜饭了。你爸把春联贴好了，你去看看，贴得正不正。”

李泽走到院门口，抬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那副“春回大地千山秀，福降人间万户欢”的春联，被徐老蔫贴得七扭八歪，左边的比右边的高出一截，横批“新春快乐”也歪着，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滑稽。

这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没多久，徐龙一家也来了，郝军和刘大明也前后脚地赶到。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一张大炕桌，上面摆满了菜。吴婶子炖的狍子肉，香得流油；早上刚抓的野鸡，被炒得喷香；金黄的炸丸子堆成小山；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酸菜炖豆腐。桌子中间，还放着一瓶打开的烧刀子。

所有人围着桌子坐下，小小的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徐老蔫端起酒杯，一张老脸喝得红扑扑的，他站起来，用筷子指了一圈。

“今年！咱们家的日子，是真好过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泽身上。

“多亏了泽儿！有本事，有担当！来，都把酒杯满上！咱们一起干一个，祝咱们明年的日子，比今年更红火！”

“干杯！”

郝军、刘大明、徐龙，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

小玉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举着装满汽水的小杯子，踮着脚要跟李泽碰杯。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混着屋里鼎沸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https://www.173xsv.cc/6092_6092307/11110936.html)


1秒记住一起上看小说：www.173xs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73xs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