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安全屋的晨曦与暗处的獠牙
曼谷远郊，代号“榕树”的安全屋隐藏在一片看似普通的橡胶种植园深处。晨曦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布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汁液的清新气息，与昨夜城市的硝烟和血腥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安全屋内部，经过伪装的医疗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暂时压过了苏晚记忆中的恶臭。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左脚的踝关节已经被专业固定，敷上了冰袋，剧烈的疼痛在强效镇痛剂的作用下，化作了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钝痛，提醒着她那惊心动魄的逃亡并非梦境。
一名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但动作极其轻柔的随队医生（代号“梅医生”）正在仔细检查她脚踝的肿胀情况，另一位女技术员则小心地处理着她身上多处的擦伤和淤青。
“软组织严重撕裂，韧带拉伤，伴有轻微骨裂。万幸没有完全骨折，但至少需要四周的严格制动和后续漫长的康复训练。”梅医生语气平稳，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的身体严重透支，脱水，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年轻人，意志力可嘉，但身体不是铁打的。”
苏晚虚弱地点点头，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女技术员立刻将吸管杯递到她唇边，温热的葡萄糖水滋润了她灼痛的喉咙。
“夜莺姐……她怎么样？”苏晚缓过气来，第一时间问道。
“她左臂肱骨脱臼，已经复位固定，肩部肌肉撕裂，同样需要休养。失血不少，但没伤及要害，算是硬汉……硬女子。”梅医生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试图缓和气氛，“你们两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警官走了进来。他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棵风霜无法摧折的青松。他先对梅医生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苏晚身上，那目光里有赞许，有关切，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苏晚，感觉怎么样？”陈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很温暖。
“还好……陈队。”苏晚努力想坐起来，被陈警官用手势制止了。
“躺着，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和恢复。”陈警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以及你们经历的一切，价值无法估量。我已经向总部做了详细汇报。总部对你们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肯定，尤其是你，苏晚。”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在绝境中保持冷静，利用环境，创造战机，甚至……敢于做出那个抛弃存储模块的决定。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的成长和韧性，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
听到“存储模块”，苏晚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陈队，我把那么重要的东西……”
“不，你做得对。”陈警官果断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在那种情况下，确保‘钥匙’不落入敌手是第一位的。留在手里，反而可能被一网打尽。你的决断，保护了可能更重要的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晚一眼，“而且，谁又能断定，索菲亚没有备份呢？”
苏晚心中一动，陈警官的看法与她昏迷前的隐约担忧不谋而合。
“我们已经调动了水下力量，正在秘密搜寻那片河道。”陈警官继续道，“但湄南河水流复杂，淤泥深厚，找到的希望不大。不过没关系，我们最大的收获，是你带回来的情报和你本身。”
“我？”苏晚有些不解。
“你对索菲亚行为模式的近距离观察和对抗，你记录的关于‘鬣狗’、‘蜂群’、‘捕网’这些她手下武装力量的特点，以及你亲身经历的‘暹罗天使’医院内部的安保和陷阱……这些活生生的、用命换来的情报，比任何冰冷的设备数据都宝贵。”陈警官解释道，“‘百晓生’和‘蜘蛛’正在根据这些信息完善索菲亚网络的情报图谱。你现在是我们了解这个敌人最前沿、最直接的窗口。”
正说着，安全屋内部广播响起：“‘蜘蛛’、‘百晓生’请到一号分析室。重复……”
陈警官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苏晚没有受伤的肩膀：“好好休息，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现在是‘磐石’正式的特情顾问，‘归燕’。你的战场，暂时从一线转到了这里。养好伤，我们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陈警官离开后，医疗室里恢复了安静。苏晚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试图将她拖入睡眠，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她想起在“阳光康复中心”最后时刻，索菲亚提到过的“涅槃计划”……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索菲亚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那个金属盒。她的目标，或许一直以来，就没变过，还是……她苏晚本身？那个金属盒，那个“心跳密钥”，是否只是某种……“认证”或者“激活”程序？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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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晚于安全屋内接受治疗和复盘的同时，曼谷市中心那间顶层公寓内，索菲亚也迎来了她“精心准备”的“客人”。
公寓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悍的男子率先进入，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随后对门外点了点头。
一名年纪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泰国警界高官制服、肩章上缀着将星的男人，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他正是曼谷警察总局的副总监，帕纳将军。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脸色难看的助理。
“索菲亚女士！”帕纳将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甚至没有客气地寒暄，“我需要一个解释！昨晚帕蓬码头区的大规模爆炸、交通信号系统被大规模黑客攻击导致的连环车祸、还有多处不明原因的激烈交火！媒体已经炸锅了！上面要求我二十四小时内给出交代！你知道这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压力和麻烦吗？！”
索菲亚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香奈儿的经典套装，妆容精致，神情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优雅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帕纳将军，请坐。喝点什么？压压惊。”她语气轻松，仿佛在招待一位来闲聊的朋友。
“我没心情喝东西！”帕纳将军几乎是在低吼，但他还是强压怒火，坐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盯着索菲亚，“你承诺过，一切都会在‘可控范围内’！现在这叫什么？战争吗？！那些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你的手下动用重武器都拦不住他们？！”
索菲亚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荡漾出诱人的光泽。
“将军，稍安勿躁。”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美丽却带着毒刺，“首先，关于那些‘麻烦’，我很遗憾。那只是一些……不守规矩的‘害虫’在垂死挣扎时造成的意外。您放心，所有的‘现场清理’和‘舆论引导’工作，我的团队已经在处理了，保证不会留下任何对您不利的痕迹。相关的‘补偿’和‘慰问金’，也会很快到位，足以安抚那些受损的市民和商家。”
她的话轻描淡写，却透着用金钱和权势抹平一切的冷酷。
帕纳将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紧盯着她：“那些中国人……”
“他们不是普通的中国人。”索菲亚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他们是中国的‘磐石’行动组，专门针对我们这样的‘国际商业合作组织’而来，您之前，不也吃过他们的苦头嘛，将军，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好过，您……以及您背后那些期待着‘分红’的大人物们，恐怕也会很失望。”
她的话语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捆绑。
帕纳将军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深知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背后那个被称为“九头蛇”的联盟的能量和残忍。
“那……现在怎么办？”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索菲亚满意地靠回沙发，重新端起酒杯：“很简单。第一，利用你的职权，将昨晚的事件定性为‘国际恐怖分子’与本地黑帮的火并，重点通缉那几名‘恐怖分子’（她递过去一张模糊处理过的苏晚和夜莺的照片），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创造合法性。”
“第二，”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我需要你动用警方和部分……‘听话’的军方资源，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小玩意儿。”索菲亚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黑色的，可能掉在湄南河帕蓬码头附近的水域。我会提供更精确的坐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必须找到那个‘玩意儿’。”
她说的，自然是那个被苏晚抛入河中的存储模块。
帕纳将军皱了皱眉：“湄南河？打捞难度很大，而且动静……”
“动用一切必要手段！”索菲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声纳、潜水员、甚至秘密征调小型挖掘船！我必须得到它！这是底线！”
看着索菲亚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帕纳将军知道他没有选择。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安排。”
“很好。”索菲亚脸上重新露出迷人的微笑，“至于那份‘谢礼’……我也会尽快准备好，送给我们的中国朋友。保证会让他们……印象深刻。”
帕纳将军离开后，索菲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她走到控制台前，接通了一个视频通讯。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戴着金色面具、坐在阴影中的人影。
“‘钥匙’已通过极限环境适应性测试，表现优异，超出预期。”索菲亚对着屏幕恭敬地汇报，“‘涅槃计划’第二阶段，可以启动了。”
屏幕那头的“收藏家”沉默了片刻，一个经过处理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数据。”
“生理数据、应激反应数据、决策模式数据……所有在极限压力下采集到的生物信息和行为模式，均已上传至‘方舟’服务器。‘锁孔’适配性达到百分之九十二。”索菲亚调出一些复杂的数据流展示给对方。
“很好。”收藏家”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满意，“加快货物的准备。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索菲亚躬身，“另外，我们需要处理掉那个叫‘猴子’的隐患，他虽然‘死了’，但他知道得太多，而且……他似乎给我们的‘钥匙’留下了一些不该有的‘印记’。”
“清理干净。”收藏家”淡淡地说，仿佛在说碾死一只蚂蚁。
通讯切断。
索菲亚看着屏幕上苏晚那张在昏迷中依旧眉头微蹙的脸，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
“很快了，我的小虫子……很快，你就会成为我最完美、最听话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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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安全屋内，苏晚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她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梦中，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透明笼子，阮氏梅和评估师冷漠地注视着她。但这一次，笼子外站着的，不仅有那些麻木的“猪仔”，还有小月，她拿着那张画着笑脸的纸片，无声地流泪；有“猴子”，他胸口插着刀，却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有林薇，她在火焰中尖啸；还有那些在交通混乱中死去的、面目模糊的人……
他们都在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盼、控诉和绝望。
“带你的眼睛，去看外面的光……”
“我们……出发了……”
“臭婊子！回去有你好受的！”
“救命！！！帮帮我！！！”
“优先执行捕捉程序……”
无数声音在她脑海中交织、放大，最后汇聚成一片尖锐的耳鸣和索菲亚那冰冷戏谑的脸！
“啊！”
苏晚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脚踝的伤势，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鸟儿在枝头鸣叫。
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恐惧的情绪。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苏晚，醒了吗？”是“百晓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方便进来吗？有些新的发现，想和你聊聊，也许能分散下注意力。”
苏晚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请进。”
“百晓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看到苏晚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心中了然，但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没休息好？正常，刚经历那种事。”他拉过椅子坐下，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苏晚，“来看看这个，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还有‘蜘蛛’从各方渠道扒拉出来的信息，整合出的最新情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更加复杂、枝蔓丛生的关系网络图。核心依旧是【索菲亚网络】，但延伸出的线条更加密集，连接着更多泰国的政商人物、地下钱庄、甚至包括……颂恩将军的照片也出现在了上面，与索菲亚之间有一条粗重的连线。
“这是我们目前勾勒出的，索菲亚在东南亚，特别是在泰国的保护伞和利益网络的一部分。”“百晓生”指着屏幕，“你看这里，我们发现了索菲亚名下几个空壳公司，近期在频繁调动大额资金，流向很隐秘，但最终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地方——”
他放大了地图的一个区域，那是泰国与缅甸边境的一片茂密山林。
“这里有一个……名义上的‘生物制药研究站’，但实际守卫森严，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我们怀疑，这里可能就是索菲亚进行‘清道夫’改造，或者进行其他非法生物实验的基地之一，也可能与‘方舟’、‘涅槃’计划有关。”
苏晚凝视着那个地图上的红点，心中的寒意更甚。索菲亚的触角，远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长。
“另外，”“百晓生”切换了画面，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似乎是监控截图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兜帽衫、看不清脸的男人，正站在一家便利店外，“这是‘蜘蛛’费了很大力气，从码头附近一个未被完全破坏的民用监控里恢复的画面。时间点，就在你们飞跃湄南河后不久。”
他放大了照片的某个角落，那个男人的手似乎正在操作什么，而他手腕上，隐约露出一个奇怪的纹身——一个抽象化的、如同齿轮又像是蛇缠绕的图案。
“这个纹身，我们之前从未在索菲亚势力的人员身上发现过。”“百晓生”语气凝重，“我们怀疑，他可能属于……那个两次帮助你们的神秘狙击手所在的势力。他们似乎……也在密切关注着你和索菲亚。”
苏晚看着那个模糊的纹身，感觉谜团越来越深。这些神秘人，是敌是友？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百晓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另一个文件，“这是陈队让我给你看的，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让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停止了呼吸！
照片是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那个人的侧脸，她绝对不会认错！
瘦削的脸颊，略带佝偻的身形，以及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怯懦又执拗的气质……
是“猴子”！
他穿着普通的夹克，戴着鸭舌帽，正低头快步行走，背景似乎是……曼谷的唐人街？！
拍摄日期，显示是两天前！
可是……“猴子”不是已经……已经在那个地狱般的园区里，为了给她传递信息而被阮氏梅……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曼谷？！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苏晚的大脑。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仿佛要把它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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