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下水道、冻肉库与不太靠谱的盟友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铁锈、潮湿灰尘和某种……浓郁不散的油脂混合气味。管道壁黏糊糊的，蹭在作战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空间比想象的还要狭窄逼仄，只能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内壁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粉尘，沉闷得让人头晕。

“我说……各位领导，咱能不能快点？这地方待久了，我怕咱出去都腌入味儿了！”走在最前面的“扳手”王铁柱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带着点夸张的抱怨，但前进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他那沾满油污的工装后背在黑暗中晃动着，像一面不太可靠的旗帜。

陈警官紧跟在苏晚身后，警惕的目光不仅盯着前方“扳手”的背影，也不时扫过身后沉默如影的狙击手“影子”。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救他们是真，但来历不明，目的成谜，由不得他不小心。

“蜘蛛”一边艰难地爬行，一边试图用便携设备探测信号，结果自然是徒劳，他忍不住低声吐槽：“这鬼地方信号屏蔽得跟铁桶似的，他们到底怎么找到我们的？总不能真是修管道的吧？”

“百晓生”喘着气回应：“大概率是长期监控索菲亚这个据点，我们闹出的动静够大，把他们引来了。那个通风口，应该是他们早就摸清的备用通道或者观察点。”

苏晚沉默地爬着，手臂上那道伤痕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被标记、被追踪的诡异灼热感已经消失了，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现在只关心两件事：队友们的伤势，以及如何彻底摧毁索菲亚和那个叫做“镜湖”的组织。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黑暗和压抑持续消耗着体力与意志。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带路的“扳手”终于停了下来。

“到站了到站了！欢迎来到‘勐拉特色民宿’，下水道风情大床房，保证原汁原味！”“扳手”语气轻快，在管道壁上摸索着，触发了一个隐蔽的机关。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后，一块看似厚重的管壁被他向内推开，一股更阴冷、混杂着陈年霉味、劣质消毒水和某种肉类腐败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

“扳手”率先钻了出去，然后转身，伸手将后面的人一个个拉出来。

出口连接着一个更加阴暗、潮湿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大型冷库的缓冲间或者杂物区。墙壁是斑驳起皮的水泥，大片大片的暗色水渍勾勒出狰狞的图案，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木架和空铁皮桶。空气又潮又冷，呼吸间带着白气。唯一的照明来自墙角一盏接线裸露、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的昏黄灯泡，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鬼气森森。

“小心点，地滑。”“扳手”提醒道，自己却差点踩到一个翻倒的泔水桶。

重伤的“龙王”和“雷公”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影子”已经从一个看似墙壁的暗格里拖出一个硕大、专业的军用医疗箱，默不作声地开始配合“手术刀”进行紧急处理。消毒水的气味暂时压过了腐臭。“山猫”依旧昏迷，但被放平后，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

“蜘蛛”和“百晓生”立刻强打精神，一个开始检查这个临时据点的结构稳固性和可能的监听设备，另一个则试图寻找任何能与外界联系的线索或接口。

陈警官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最后定格在正拿着一个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喝水的“扳手”身上。

“现在，可以聊聊了？”陈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

“扳手”抹了把嘴，把水壶递过来：“喝点？放心，没下药。”见陈警官不为所动，他讪讪地收回手，叹了口气，“哎，就知道瞒不过您这火眼金睛。行吧，坦白从宽。”

他拉了把歪歪扭扭的木椅子坐下，姿态随意，但眼神里那点油滑稍微收敛了些。

“我们呢，确实不是什么管道公司的。你可以把我们理解成……‘赏金猎人’，或者更准确点，‘信息掮客’。”他指了指自己和正在帮忙处理伤口的“影子”，“专门在一些灰色地带活动，靠贩卖情报、偶尔接点‘私活’过日子。索菲亚和她的‘镜湖’，在我们这行里，可是块‘肥肉’。”

“所以你们是为了钱？”苏晚忍不住问道。

“小姑娘，话别说得那么直白嘛。”“扳手”嘿嘿一笑，“钱当然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信誉’和‘渠道’。搞垮‘镜湖’这种级别的组织，能让我们在圈内的地位飙升，以后接活儿的价格也能水涨船高，对吧，影子？”

“影子”头也没抬，只是用镊子精准地夹出一块“雷公”伤口里的碎布，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警官不为所动：“继续说。你们知道多少关于‘镜湖’和索菲亚的情报？”

“知道的可不少。”“扳手”翘起二郎腿，开始如数家珍，“索菲亚，明面上是国际医院的医生，长得漂亮，技术高超，是不少上流社会的座上宾。暗地里嘛，‘镜湖’的首脑，专门从事高端、定制的非法器官移植和生物技术滥用，客户遍布全球，非富即贵。手段残忍，心思缜密，极度自负。”

“这个‘新凤凰工业园’地下基地，只是她众多据点之一，主要负责一些前期的‘资源’筛选、储存和初步处理，以及某些……不那么成熟的‘边缘技术’测试。真正核心的移植手术和高级客户对接，通常在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进行。”

“至于为什么盯上这位苏晚小姐……”“扳手”的目光转向苏晚，带着一丝探究，“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信息，似乎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血型或者基因——那套说辞骗骗外围人员还行。更可能的原因是，索菲亚看中了你在KK园区那段经历中展现出的……呃，‘特质’。”

“特质？”苏晚皱眉。

“对，”“扳手”点点头，“极强的求生意志，抗压能力，以及在极端环境下依旧能保持一定冷静和观察力的头脑。我们推测，索菲亚可能在进行某种与心理承受力、或者大脑潜能相关的禁忌研究，需要特定的‘实验对象’。而你，恰好符合了她的‘筛选标准’。那个植入你体内的追踪器，恐怕也不仅仅是定位那么简单，可能还具备某种……生理数据监测甚至初步影响的功能。”

这个解释，比之前虚无缥缈的“钥匙”、“载体”听起来更合理，也更令人不寒而栗。索菲亚不仅仅是要她的器官，还可能继续把她当成了某种残酷实验的小白鼠！

陈警官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们有什么具体计划？怎么找到索菲亚的核心据点？”

“计划？嘿嘿，”“扳手”搓了搓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们的计划，就是借助各位官方人士的力量啊！我们有钱报，有线索，有进入某些地方的‘偏门’方法。你们有行动力，有官方背景，有打击犯罪的决心。咱们合作，优势互补，岂不是天作之合？”

“你们对‘镜湖’在勐拉的布局知道多少？”陈警官切入核心。

“知道一些。”“扳手”又从怀里（天知道他工装里塞了多少东西）摸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手绘的简易地图，摊在一個还算平整的铁桶上，“索菲亚那个地下诊所，主要是做‘资源’的初步筛选、临时储存和一些简单的‘预处理’。真正负责转运、‘加工’和联系境外客户的，是另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靠近河边的一个区域：“这里，表面上是个废弃的橡胶加工厂，实际上是‘镜湖’在勐拉最重要的一个中转枢纽。从诊所出来的‘货’，会在这里进行二次分类，然后通过水路或者陆路，分散运往不同地方。那里守卫更森严，而且……我怀疑那里不止是中转。”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们之前监视的时候，发现他们运进去的不只是‘人’，还有一些特殊的医疗设备和化学品，不像只是做临时仓储的样子。索菲亚很可能在那里进行更深度的……‘操作’。”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如果那个橡胶加工厂不仅仅是中转站，而是另一个隐秘的“手术室”或者实验室，那意味着威胁远未解除，甚至可能就在咫尺之遥！

“针对这个，你们有什么计划？”陈警官沉声问。

“现成的！”“扳手”指了指地图，“趁他们现在被诊所的爆炸搞得焦头烂额，防守可能出现漏洞，我们联手，端掉这个中转站！我们熟悉地形，知道几条隐蔽的潜入路线，也有办法干扰他们的通讯。你们有火力，有正面强攻的能力。咱们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他看起来信心满满，但陈警官和刚刚苏醒过来、脸色苍白的“龙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虑。

“我们的人需要休整，至少需要几个小时。”“龙王”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理解，理解！”“扳手”立刻说道，“这里绝对安全，你们可以先处理伤势，恢复体力。我们可以先去外围侦查，摸清他们最新的布防情况。等你们准备好，我们再行动。”

他表现得非常合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陈警官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向“百晓生”和“蜘蛛”：“核实这张地图，评估可行性。”

“明白。”

“扳手”也不介意，笑嘻嘻地站起身：“行，那你们先忙，我和影子去外面放放风，顺便看看有没有‘野味’打点回来加餐。”他说着，和“影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通道里。

他们一走，压抑的气氛稍微缓解，但疑虑更深。

“蜘蛛”一边尝试分析那张手绘地图，一边低声道：“头儿，这两个人……靠谱吗？我总觉得那个‘扳手’滑不溜秋的，话里有话。”

“百晓生”也皱眉：“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目的也说得过于笼统。‘受人所托’？受谁所托？为什么之前不动手，偏偏等我们闹出大动静后才出现？”

苏晚看着地上昏迷的“山猫”和虚弱不堪的“龙王”、“雷公”，轻声道：“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这里是等死，出去更是自投罗网。那个中转站……如果真像他们说的，必须摧毁它。”

陈警官点了点头，眼神凝重：“我知道。所以，既要利用他们的情报和通道，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防备他们，也防备中转站里可能存在的、我们意想不到的危险。”

他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标注着废弃橡胶加工厂的位置，那里距离他们现在藏身的下水道，直线距离并不远。

风暴并未远离，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下一个目标，近在眼前。而那两个自称“清洁工”的神秘人，是助力，还是新的陷阱？答案，或许就在几个小时后，那座河边的废弃工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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