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09日.曙光到来(第109天)(下)
第109天。
窗外的阳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晨雾,毫无阻碍地、温暖地普照着下方那片如同绿色地毯般连绵不绝的、属于和平国度的山川与田野。
她,终于获救了。
……
数小时后,某政局稳定、医疗水平发达的第三方国家,一所位于郊区、高度私密、安保措施极其严密的国际医院。
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医院顶楼的专用起降坪。苏晚被通过一条独立、封闭、全程监控的专用通道,直接、平稳地推入了早已准备就绪的、达到生物隔离标准的重症监护室(ICU)。由上海警方提前部署、与当地顶尖医疗机构合作组成的联合医疗团队——包括国内随行抵达的急救医学专家、器官移植支持专家、最好的护理人员、最先进的生命支持设备和检测仪器——早已在此待命多时。
详细的全身影像学检查、不间断的精密生命体征监护、针对性的抗感染治疗、营养支持、内环境紊乱纠正、以及针对她遭受的长期药物影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早期心理干预……一系列全面而系统的医疗措施,有条不紊地迅速展开。
她又陷入了持续的昏睡之中。但这一次,不再是药物导致的强制休眠,也不再是身体崩溃下的自我保护性昏迷,而是在绝对安全、舒适、专业的医疗环境下,身体机能和神经系统在极度透支后,进行的深度、缓慢而彻底的自我修复与重启。
当她再次挣扎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睁开那双沉重无比的眼睑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宽敞、明亮、洁净得几乎一尘不染的单人病房,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安静地运行着,发出低微的嗡鸣,窗外是修剪得极其整齐、充满异国风情的园林景观,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明媚而温暖地洒满房间。
但她第一时间聚焦看到的,是安静坐在床边的、两个她此生此刻最渴望见到的、穿着让她瞬间心脏骤停、继而疯狂跳动的——中国警服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她曾在国内有过一面之缘、神情沉稳内敛的陈警官,他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可靠。女的看起来年纪稍轻,眼神清澈而专注,看向她时,充满了由衷的关切和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还有一位穿着洁白无瑕白大褂、戴着无菌口罩和帽子的中方医疗团队主治医生,以及一名面带微笑、动作轻柔的护士,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静静地关注着她。
看到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从茫然逐渐恢复一丝清明,那名护士立刻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极其温暖、充满鼓励的微笑,用清晰而缓慢的中文轻声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别害怕,你现在非常安全。”
陈警官见状,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不会让人感到压迫的距离,他用清晰而沉稳、带着某种令人心安力量的标准中文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却又无比柔和地落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同志,你好。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赴境外工作组。”
他特意顿了顿,留给她消化这句话的时间,然后才继续用那稳定人心的语调说道:“你现在位于XX国(他清晰地说出了这个第三方国家的名字)的XX国际医院,这里的安保由我们全面负责,你绝对安全。”
他看着她那双逐渐泛起巨大波澜、充满了难以置信、迷茫、以及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代表祖国,正式通知你:你在柬埔寨境内,遭受非法拘禁、非人道虐待、以及濒临非法器官摘取的重大刑事案件,已作为重大跨国刑事案件立案。我们已通过国际执法合作渠道,向相关国家提出正式协查请求,并对主要涉案人员展开调查与缉捕。请你放心,所有胆敢侵害我国公民的犯罪分子,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将全力将其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最终说出了那句她仿佛等待了一生的话语:
“祖国,接你来了。”
听着那熟悉到刻入灵魂血脉、梦中无数次响起的乡音,听着那简洁却重逾山岳的“祖国”两个字,苏晚的视线,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汹涌决堤的、滚烫的泪水彻底模糊、淹没。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地轻轻颤抖起来,仿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释放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绝望、痛苦、委屈和那不敢奢望的狂喜。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疯狂地涌出,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迅速浸湿了头下洁白的枕头,仿佛要将这整整109天暗无天日里所承受的一切非人磨难与精神摧残,都彻底冲刷、洗涤干净。
陈警官和女警没有阻止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空话,只是静静地、耐心地陪在床边,用目光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理解,让她尽情地、彻底地宣泄着这劫后余生的巨大情感洪流。他们知道,此刻的泪水,是治愈内心创伤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的、无法控制的抽噎,但眼神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阴影,似乎被这泪水冲淡了一些,多了一丝属于“生”的鲜活气息。
陈警官见她情绪稍稳,这才继续用温和而清晰的语调说道:“你的家人,在国内,已经第一时间得知了你被成功解救的消息。他们非常激动,也非常想念你。目前,相关部门正在全力协助办理必要的回国手续,相信很快,你就能回家,与家人团聚。”
回家……团聚……
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甚至不敢去想的词汇,此刻如同最温暖的潮水,带着阳光的温度,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漫过她那颗曾被冰封、布满裂痕的心灵,带来一阵阵酸涩而幸福的刺痛。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其嘶哑、微弱、如同气流摩擦般的声音,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挤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谢……谢……陈警官……”
陈警官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却坚定的神色:“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是祖国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使命,不需要感谢。保护每一位中国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无论他在世界何处,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继续道:“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安心休养,配合医生治疗,尽快恢复健康。等你身体条件允许,精神状态好转一些之后,如果你愿意,并且有能力,我们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情况,让所有参与犯罪的恶徒,都得到法律公正而严厉的惩罚。”
苏晚听着,没有任何犹豫,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眼中除了泪水,更燃起了一种叫做“信念”和“责任”的光芒。
这时,旁边一直安静等待的中方主治医生走上前来,温和地提醒道:“陈警官,病人刚醒,身体还非常虚弱,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陈警官立刻表示理解,站起身,对苏晚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好,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就在外面,有任何需要,或者想起任何事情,随时可以让护士叫我们。”
他和那名女警对苏晚再次鼓励地点点头,然后跟着医生,轻轻地、安静地退出了病房,并细心地将房门带好。
病房里,瞬间恢复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只剩下医疗设备运行时发出的、规律而轻柔的嗡嗡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苏晚独自躺在柔软而舒适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轻盈温暖的被子,望着窗外那片陌生的、却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和平景象的蓝天、白云与绿树,感受着阳光暖暖地洒在脸上、手上的温度。
一种巨大到几乎不真实的平静感,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剧烈恍惚,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温暖的海水,缓缓地、温柔地包裹了她疲惫不堪的躯体和灵魂。
她真的……得救了。
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如同炼狱的地方。
活下来了。
虽然此刻身在异国他乡的医院,但当她看到那身熟悉的警服,看到相识的陈警官,听到那刻入灵魂的乡音,感受到那份来自祖国的、强大而坚定的保护力量时,她知道,自己已经牢牢握住了祖国母亲伸来的、最有力、最温暖、最可靠的手。
她缓缓地、极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这一次,不是昏迷,不是被迫的沉睡,而是真正安心地、放松地、沉入了一个没有噩梦、只有平静与希望的、久违的深度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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