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石后的呼吸

旱獭的气味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狼群深入乱石堆。这些圆滚滚的啮齿动物藏在岩石缝隙里，既能躲避天敌，又能利用石缝的温度抵御严寒，是荒原冬季里难得的“储备粮”。但它们警惕性极高，稍有动静便会缩回洞穴，想要捕获并非易事。

裂齿停在乱石堆边缘，用尾巴示意狼群散开。几只经验丰富的老狼立刻领会，悄无声息地绕到石堆两侧，形成半包围的架势。独眼则蹲在正面，眼睛死死盯着一块最大的岩石，那里的气味最浓，显然是旱獭的主要活动区域。

灰影没有急着加入包围。他站在石堆下风处，鼻尖轻轻抽动，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除了旱獭的臊味，还有岩石被日晒后的干燥气息，以及几株枯草腐烂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灰色岩石，边缘有几道新鲜的爪痕，痕迹很浅，却带着明显的抓挠弧度，那是旱獭进出洞穴时留下的。

他绕到那块青灰色岩石侧面，耳朵贴在冰冷的石面上。起初只有风刮过石缝的“呜呜”声，片刻后，一丝极细微的“窸窣”声传了过来——像是小爪子扒拉泥土的动静，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很轻，却很有节奏。

旱獭就在里面。

而且听动静，不止一只。

灰影抬头看了看四周，独眼正不耐烦地用爪子刨着地面，显然在催促他赶紧行动。风耳蹲在左侧的石堆后，目光时不时飘向他，带着几分好奇。其他狼则按兵不动，等待着裂齿的指令。

如果直接冲上去扒岩石，只会惊动旱獭。这些小家伙挖洞的本事极强，一旦缩回深处，再想找到就难了。灰影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人类孩童捉田鼠时，不会直接挖洞，而是在洞口守着，另一个人则在远处用树枝捅动鼠洞的另一端，把田鼠赶出来。

或许，狼也可以这么做。

他没有声张，只是对着左侧的风耳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守住青灰色岩石的正面。风耳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挪动身体，将那块岩石的出口堵得更严实了。

接着，灰影转身跑向石堆的另一侧。那里有一道更深的裂缝，缝隙里长着几丛干枯的芨芨草，气味显示这里也曾有旱獭活动。他猜测这可能是洞穴的另一个出口，或者至少是连通的通道。

他站在裂缝前，试探着用爪子扒了扒边缘的碎石，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是这里。

灰影后退两步，猛地对着裂缝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这声咆哮不同于寻常的狩猎信号，音调又低又闷，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撞在岩石上，反弹出嗡嗡的回声，正好顺着裂缝往洞穴深处钻。

石堆另一侧，风耳立刻听到青灰色岩石后传来一阵骚动，有爪子慌乱地抓挠岩石的声音，还有旱獭受惊的尖叫。她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扑击的准备。

独眼被灰影这声“莫名其妙”的咆哮弄懵了，转头瞪向他，似乎在斥责他打乱了计划。但没等他发作，风耳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低吠——一只肥硕的旱獭慌不择路地从岩石缝里窜了出来，正好撞进她的伏击圈。风耳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了旱獭的脖颈。

紧接着，又有两只小一点的旱獭跟着冲了出来，显然是被灰影的咆哮吓坏了，只顾着往相反的方向逃。它们刚冲出石堆，就被两侧埋伏的老狼扑倒。

前后不过几秒钟，三只旱獭悉数被捕获。

独眼愣在原地，看着风耳嘴里的猎物，又看看灰影站的位置，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刚才明明盯着最大的那块岩石，却没发现旱獭的洞穴竟有两个出口，更没想到灰影一声咆哮就能把猎物“赶”出来。

裂齿缓缓走过来，看了一眼被捕获的旱獭，又看了看灰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认可这次狩猎的成果。它没有走向灰影，而是叼起最大的那只旱獭，转身往狼群休息的洼地走去——这是狼王的特权，也是对狩猎功臣的一种间接奖赏。

风耳兴奋地叼着自己的猎物跑到灰影身边，尾巴摇得像朵花：“你怎么知道那里还有个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灰影只是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耳朵，没有解释。人类的经验无法用狼的语言说清，他能做的，只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判断。

这时，独眼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灰影，又看了看风耳嘴里的旱獭，突然上前一步，用脑袋撞了撞灰影的肩膀。这一下不重，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不是敌意，也不是友好，更像是一种不情愿的承认。

灰影没有躲开。他知道，独眼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但这轻轻一撞，已经说明刚才的一切被看在了眼里。

其他狼也围了过来，开始分食猎物。那只捕获了小旱獭的老狼走到灰影面前，把自己的猎物往他面前推了推，虽然动作有些生硬，却是一种明确的示好。

灰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他看着狼群分享食物的场景，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以前，他总是最后一个才能分到残骨剩肉，甚至常常被排挤在外。但今天，他站在群体的中心，没有人再用排斥的眼神看他。

风耳啃了几口旱獭肉，忽然抬头问：“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雪地下的洞，风里的气味，还有石头后面的旱獭……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灰影的动作顿了顿。秘密？或许吧。人类的记忆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一个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只是低下头，用爪子拨弄着地上的碎石，没有回答。

风耳也没有追问。她似乎明白有些事情不该问，只是默默地挨着他坐下，把剩下的旱獭肉推到他嘴边。

阳光透过岩石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灰影看着风耳毛茸茸的侧脸，又看了看远处正在舔舐爪子的裂齿，忽然觉得，这荒原的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异常”还会引来多少怀疑，也不知道独眼的态度会持续多久。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那个独自徘徊在边缘的“异类”。石后传来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但一种新的气息正在狼群中弥漫——那是接纳的开始，微弱，却真实。

灰影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风耳递来的肉。肉很韧，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却比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温暖。


　　(https://www.173xsv.cc/6094_6094424/50176013.html)


1秒记住一起上看小说：www.173xs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73xs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