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谁说我要证据了

报信的人声音还在发抖，隔着马车帘子禀报。

“殿下……找、找到了！”

“姜姑娘人在镇国公府，说是被国公府的小世子所救，只是眼睛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车厢里，那几乎能冻僵空气的低压瞬间缓和了些许，青筋毕露的手也微微松开了力道。

“呼——老天爷！！”

旁边的沈聿直接夸张地长吁一口气，整个人像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舒适的靠垫上，抬手用力拍着自己胸口。

“吓死我了！真吓死我了！嫂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嚷嚷着，脸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在国公府就好，老国公爷为人正派，是个顶好的老人家，嫂子在那儿肯定安全。”

他立刻开始盘算起来，语速飞快。

“我得去买点东西给嫂子压压惊，就买东街口那家老字号的蜜渍梅子，她上次说好吃来着，多买几罐。”

“还有杏仁酥，莲子糕……对对对，都买上。”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发现他哥一直没吭声。

谢至影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眸底所有的情绪。

他安静得有些反常。

沈聿凑近一点，小心地问：“哥？”

“咱们……现在是去国公府接嫂子吧？”

谢至影终于抬起眼帘。

他没有看沈聿，而是直接抬手，用指节敲了敲车厢壁。

“掉头。”

外面的车夫显然愣了一下，迟疑地确认：“殿下？是……是回东宫吗？”

“不。”

谢至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丞相府。”

“什么？！”

沈聿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脑袋“咚”一声撞到了车顶。

他也顾不上疼，一把抓住谢至影的胳膊，“哥，现在去丞相府干嘛。”

“我知道是燕黎那个毒妇干的。”

沈聿又急又气。

“可你现在去丞相府，你拿什么证据指认她，就凭猜测吗？”

“那是丞相府！没有真凭实据，你难道还能直接闯进去拿人不成？”

谢至影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沈聿脸上。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

“谁说，”他薄唇微启。

“我要证据了？”

沈聿被他这句话噎住，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他看着谢至影那双眼睛，忽然就明白了。

谢至影这不是要去讲道理，不是要去查证据。

他这是要去算账。

用他自己的方式。

明知道可能引发朝堂震动，明知道会得罪权倾朝野的丞相，明知道没有铁证站不住脚。

但他还是要去。

为了姜稚梨。

沈聿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比如“从长计议”。

比如“等找到证据再说”。

比如“为了嫂子考虑别把事情闹大”……

可他看着他哥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了解谢至影。

这人平时看着冷情冷性，讲规矩，重权衡。

可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疯起来，比谁都不管不顾。

而姜稚梨，就是他最大的逆鳞。

沈聿泄气地垮下肩膀，重重靠回垫子里，抬手捂住眼睛。

“行吧行吧……你去，你去……”

他声音闷闷的。

“我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马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转了个弯，朝着与国公府截然相反的方向。

丞相府所在的那条寂静又显赫的长街，疾驰而去。

#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姜稚梨感觉到身后那道存在感很强的目光消失了。

她虽然看不见，但能察觉到那带着冷香的空气流动了一下，像是有人悄然转身离开。

是那个接住她的人。

他一直没怎么说话。

她不知道那是谢清羽。

更不知道他此刻离去，是因为这国公府对他这个“已死”的反王来说，如同龙潭虎穴，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站在一旁的傅云舟看着谢清羽沉默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劝他留下？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姜稚梨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老国公身上。

老人家还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神情恹恹的。

她心里那种莫名的触动还在。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国公爷，关于……关于您那位可能存在的晚辈，您这里，可有什么线索吗？”

“比如，当年傅恬姑姑他们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或者，那位……官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老国公抬起浑浊的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丫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稚梨微微侧首，蒙着白布的脸朝向老国公的方向，语气诚恳。

“小女虽人微力薄，但……或许也能帮忙打听一二。多一个人留意，总多一分希望。”

她没有提璇玑阁。

那是谢至影藏在最深处的力量，遍布北魏的耳目，专门处理那些明面上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谢至影将那枚代表他身份的玉戒送给她时说过，见此戒如见他，璇玑阁上下皆可调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确实能算半个璇玑阁的主人。

动用这股力量寻找一个失踪多年的孩子，并非不可能。

但她不能对老国公平说这些。

这牵扯太大，也太过惊世骇俗。

老国公显然误会了，他以为姜稚梨是想通过太子谢至影的关系网来帮忙。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是经历太多失望后的麻木。

“找？还找什么啊……”

他摆摆手，声音里满是疲惫。

“不瞒你说，丫头，最开始那几年，我发了疯一样地找。”

“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画像不知道画了多少张，悬赏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

他顿了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可那孩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十几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低沉下去。

“要么，就是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故意把他藏起来了，藏得严严实实，让我找不到。要么……”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那份沉重谁都听得懂。

要么，就是那孩子，根本就没能活下来。

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最后这点希望，他几乎已经放弃了。

漫长的寻找和一次次落空，早已耗尽了他的心力。

姜稚梨听着老人语气里那深可见骨的绝望和认命，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沉默片刻，还是坚持道：“国公爷，世事难料。也许……也许只是机缘未到。”

“您若信得过，不妨将已知的线索告诉我，我……我会尽力。”

老国公看着她蒙着眼睛却依旧认真的脸庞。

那酷似妹妹的轮廓让他心里一软。

同时也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期待。

他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这丫头有心……”

他示意傅云舟，“云舟，去我书房，把那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拿来。”

傅云舟应声而去。

老国公对姜稚梨缓缓说道：“那里头，放着当年我能找到的，关于那个男人，还有我妹妹……最后的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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