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为拆迁款

阳光斜斜地穿过招待所后院的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张写着“鑫源建材——刘建军——王丽——汇款两万”的纸条，指尖冰凉。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王大勇发来的信息界面，“招待所前后门确有便衣，但昨晚换班间隙有个陌生电工进出配电室，停留十五分钟”的字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信任的基石正在无声地开裂。叶清澜的隐瞒，王丽的异常，以及监控死角里不明身份的“电工”……这一切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这栋看似平静的招待所。

他深吸一口气，将纸条仔细折好塞进贴身口袋，转身走向叶清澜的房间。敲门时，指节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沉重。

叶清澜正伏案批阅文件，听见敲门声，头也没抬：“进。”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脸色在晨光下依旧缺乏血色。

茶几上，周玉梅留下的药盒被打开，几粒白色的药片散落在旁边的小碟里。

“叶县长，纪委郑书记那边约好了，上午十点在小会议室。”陈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目光扫过桌上叶清柠带来的那份厚厚的牛皮纸袋——它被放在一堆文件的中间，并不特别显眼，但陈默知道它的重量。

“好。”叶清澜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他，“开发区那几个钉子户的最新情况简报整理出来没有？郑书记肯定会问。”

“整理好了。”陈默拿出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顺势观察着她的神情，“另外，张庄的老支书托人捎了句话，说村里几位老人想单独见见您，就在村口老槐树下，时间您定。”

叶清澜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投向陈默：“单独？没通过工作组？”她似乎想从陈默脸上找出点什么。

“是，直接托人递的口信。”陈默坦然迎着她的审视，“可能觉得工作组…隔了一层。”他巧妙地用了这个模糊的词。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叶清澜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晴朗却显得格外沉重的天空。

“知道了。下午三点，你安排车，低调点。”她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问，“昨晚休息得还好吗？看你眼下有点青。”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陈默心头一跳。是试探？还是真的关心？他稳住心神：“还好，可能是这两天资料看得比较晚。您呢？伤口还好吧？看您脸色…”

“老毛病，天气变化有点反应，不碍事。”叶清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候，重新拿起笔，“十点前把开发区停工损失预估报告也给我看看。”

陈默应声退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他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叶清澜那句“不碍事”和昨夜听到她压抑的咳嗽声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陈默心头的不安就越重。他快步走向自己房间，反锁了门，再次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鑫源建材和刘建军更深的背景关联。

上午十点的小会议室，气氛肃穆。纪委郑书记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着。他仔细翻看着叶清柠带来的材料复印件，特别是那几份有王副局长签批痕迹的规划图修改件，脸色越来越沉。

“叶县长，这些材料…分量很重啊。”

郑书记放下文件，声音低沉，“王副局长这边，我们其实也收到过一些匿名反映，但一直缺乏关键证据链条。你妹妹提供的这些原始凭证和修改稿对比图，算是撕开了一道口子。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带着审视，“这些东西，她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是怎么从国土局档案室里弄出来的？程序上…是否合规？”

叶清澜坐得笔直，尽管肋下的隐痛让她不得不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郑书记问到了关键。”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柠是周末以协助整理旧档案的名义进去的，手续上没有任何问题。档案管理员是老镇长打过招呼的一位老同志，思想觉悟很高。获取的过程，我可以用党性担保其合规性。更重要的是，”她指了指那些文件，“东西的真伪，才是核心。”

郑书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材料真实性我们会立刻核实。叶县长，你的魄力和担当我一直很佩服。开发区停工这事，影响太大，省里也在关注。阻力，肯定不会小。你…要多注意安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清澜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安静记录、存在感却极强的陈默。

“谢谢郑书记关心。安全方面，有省厅的同志在。”叶清澜淡淡回应，“我只有一个请求，调查务必迅速、保密。对手能量不小，反应时间越短，对我们越有利。张庄村民等不起，清水县的发展也拖不起。”

郑书记郑重地点了点头。会谈结束，陈默送郑书记出门时，这位纪委书记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看似随意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小陈秘书，叶县长担子重，身体也没大好，你多费心。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及时沟通。”

这句“及时沟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陈默心湖，激起涟漪。这是郑书记的叮嘱，还是某种暗示？他恭敬地应下，心中却更加纷乱。

下午三点，陈默开着那辆普通的黑色帕萨特，载着叶清澜驶向张庄。他没带司机，亲自开车。车子没有直接进村，而是在离村子还有一里地的岔路口停下。

“叶县长，前面土路颠簸，您身体…”陈默看向后视镜。

“没事，走走吧。正好看看周边情况。”叶清澜推门下车。阳光炽烈，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戴上陈默递过来的遮阳帽。简单的动作，却因牵扯到伤口而让她微微吸了口气。

通往村子的土路坑洼不平，两旁是疯长的野草，远处是沉默的开发区工地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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