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怀疑被不信任

招待所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陈默站在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手中的笔记本记满了今天走访的村民诉求。身后传来叶清澜轻微的咳嗽声，他立刻转身。

"叶县长，该吃药了。"陈默倒了杯温水，把药片放在她手边的小碟里。药片旁边是周玉梅手写的服药时间表，精确到分钟。

叶清澜放下批阅到一半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左肋的伤口在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但她只是轻轻点头，利落地吞下药片，然后继续在文件上写着什么。

"明天上午九点，老镇长会带清柠过来。"陈默翻开日程本，"安排在招待所后院的会客室，那里比较隐蔽。"

叶清澜的笔尖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三个月没见的妹妹，她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那个雨夜中浑身湿透的瘦小身影。但表面上，她只是平静地问："安全措施安排好了？"

"省厅派了便衣，招待所前后门都有人盯着。"陈默犹豫了一下，"不过今天那辆面包车..."

"先别打草惊蛇。"叶清澜合上文件，"刘建军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的人更值得关注。"

陈默点头，把明天要用的材料整齐地码放在茶几上。他注意到叶清澜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肋的位置。这是她疼痛发作时的习惯动作。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陈默忍不住问。

叶清澜摇摇头："没事，只是天气原因。"她拿起另一份文件，突然问道："陈默，你来县政府多久了？"

"两年零四个月。"陈默有些意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时间不短了。"叶清澜若有所思，"有没有想过换个岗位？比如去乡镇锻炼？"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要把他调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叶县长，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叶清澜抬头看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别多想，只是例行谈话。你做得很好。"她顿了顿，"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见清柠。"

陈默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走廊里，他长舒一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汗。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阳光穿透云层，招待所后院的花草上还挂着水珠。陈默早早起来，检查了会客室的布置——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茶水点心准备妥当，录音设备藏在花瓶后，一切按标准程序安排妥当。

八点五十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入后院。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精神矍铄，正是清水铺的老镇长。

接着，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女孩钻出车子，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摇晃。

叶清柠比陈默想象中还要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间与叶清澜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叶清澜是内敛的沉稳，而她则带着一股倔强的朝气。

陈默迎上去："老镇长，叶小姐，这边请。"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陈默刚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张会计那边都安排好了？他肯开口吗？"是叶清澜的声音。

"已经接触过了，但他要见到书面保证才肯..."一个陌生的男声回答。

陈默的手悬在半空。这不是预定中的会面人员。他轻轻退后两步，故意加重了脚步声，然后才敲门："叶县长，老镇长和叶小姐到了。"

门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叶清澜的声音传来："请进。"

陈默推开门，看到叶清澜独自站在窗前，阳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茶几上的茶杯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有人离开。

"姐！"叶清柠一进门就红了眼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却在即将抱住姐姐的瞬间刹住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改为轻轻握住她的手。

叶清澜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清柠，你瘦了。"

老镇长笑呵呵地走过来："叶县长气色好多了。清柠这丫头天天念叨你，晚上说梦话都喊'姐姐小心'。"

叶清柠的脸一下子红了："老镇长！"

陈默识趣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他站在走廊上，思绪却飘回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张会计？书面保证？叶清澜显然在瞒着他安排什么。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发闷。

会客室内隐约传来姐妹俩的交谈声，时而夹杂着啜泣，时而变成轻笑。陈默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按照规定，他应该进去续茶水，但今天他犹豫了。

"陈秘书？"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招待所的服务员小王，端着茶盘站在他身后，"要换茶吗？"

陈默接过茶盘："我来吧。"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气氛温馨得几乎让人忘记这是一次工作会面。叶清柠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叶清澜嘴角含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老镇长在一旁笑眯眯地喝茶。

看到陈默进来，叶清澜的表情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陈默，正好。清柠带了些材料来，你整理一下。"

叶清柠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张庄征地补偿款的原始凭证复印件，还有..."她压低声音，"我在国土局档案室找到的几份修改过的规划图，上面有王副局长的签字。"

陈默接过文件袋，沉甸甸的。他注意到叶清澜和老镇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清柠这段时间就住在老镇长家。"叶清澜对陈默说，"你安排人定期去看看，确保安全。"

陈默点头记下，心里却升起一丝异样——叶清澜明知省厅已经派人保护叶清柠，为什么还要特意嘱咐他？是不信任省厅的人，还是...不信任他？

会面又持续了半小时。送走老镇长和叶清柠后，叶清澜明显疲惫了许多，但她坚持要立刻查看妹妹带来的材料。

"这些足够启动对王副局长的调查了。"叶清澜翻看着文件，手指在某页上停住，"陈默，明天约一下纪委的郑书记。"

陈默应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叶县长，刚才我敲门之前，好像听到您在和人谈话？"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叶清澜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你听到了什么？"

"只听到几个词，不太清楚。"陈默如实回答，心跳加速。

叶清澜审视着他，良久才说："是省厅的一位同志，来汇报张庄会计的案情进展。临时安排的会面，没来得及通知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陈默敏锐地注意到，叶清澜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明白了。"陈默没有追问，但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下午，陈默借口去县委送材料，独自走在县城的街道上。五月的阳光晒得人发晕，他的思绪却比阳光更灼热。叶清澜明显在瞒着他进行什么行动，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他的级别不够，还是...她怀疑身边有内鬼？

这个念头让陈默浑身发冷。他想起那辆神秘的面包车，想起招待所服务员小王今天反常地主动询问会面情况，想起上周办公室的抽屉似乎被人翻动过...

他拐进一家小茶馆，要了间僻静的包厢，拨通了王大勇的电话："大勇，帮我查个人。招待所的服务员王丽，我要知道她最近的联系人和银行流水。"

挂掉电话，陈默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水波晃动，那张熟悉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对领导的忠诚，一边是对真相的追寻。而这两者，不知何时起，竟然不再一致。

回到招待所时，天已擦黑。叶清澜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帘上投下她伏案工作的剪影。陈默站在楼下看了许久，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是王大勇发来的信息："王丽账户上周多了一笔两万汇款，打款方是鑫源建材。"

鑫源建材——刘建军名下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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