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澜意凝霜

车内的暧昧气氛瞬间被打破。

叶清澜神情一凛，迅速恢复了属于县长的冷静：“说！”

樊正扬隔着车窗，声音压低却难掩激动：

“那个带头摔倒的老孙头，刚开始嘴硬，后来我们拿出他和林卫东司机私下接触的证据，又吓唬他要查他儿子在开发区管委会当临时工的事，他立马怂了！”

“现在正在做笔录，承认是林卫东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今天带着几个‘兄弟’混在人群里，找机会起哄、摔跤，把事情闹大！”

“时间、地点、金额，交代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壮劳力’，也是林卫东通过他地下赌场的马仔找来的混混！”

“人呢？”叶清澜的声音冷得像冰。

“耿书记的人刚到，已经把老孙头带回去做正式笔录了！那几个混混也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林卫东那边……”

樊正扬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面无人色的林卫东，“耿书记亲自带人过去‘请’他了！”

叶清澜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告诉耿阎光，查！给我深挖！我倒要看看，他林卫东背后还有几条蛆虫！”

她推开车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涌入。

叶清澜站在车边，回头看向车内的陈默。阳光勾勒出她端庄而刚毅的侧脸轮廓。

“走，回县政府。”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一股掌控全局的力度，“接下来的戏，我们回去接着唱。”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那个“秋后算账”的警告言犹在耳。

林卫东的结局近在眼前，而他与这位美女县长之间那笔纠缠着情欲与利益的糊涂账，似乎才刚刚翻开沉重的一页。

……

县政府小会议室的空气凝固得像块冰。耿阎光将一叠笔录推到叶清澜面前，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全撂了。”耿阎光声音沉稳，眼底却压着怒火。

“雇人闹事、栽赃陷害、指使老孙头假摔……桩桩件件，抵赖不得。那几个混混的口供也能对上。”

叶清澜指尖划过笔录上林卫东潦草的签名，目光落在最后几行：

“就这些？他背后的人呢？这么大的篓子，单凭他一个管委会副主任，敢往枪口上撞？”

耿阎光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他不肯说。反复就一句话。”

他模仿着林卫东当时崩溃又绝望的腔调，“‘耿书记，您行行好，别问了……那人捏着我全家的命！我要是张嘴，明天我老婆孩子就得从江里捞上来！’”

“全家？”陈默眉头紧锁，“威胁到这份上？”

“查了，”耿阎光点头。

“他老婆两天前带着孩子回邻省娘家探亲了，说是老丈人突然病重。我们的人刚查到航班信息，还在核实。”

叶清澜冷笑一声，合上笔录。

“保护伞藏得够深，也够毒。拿家人当筹码，这是道上黑透了的脏手。”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县委大院门口闪烁的警灯。

“林卫东，废了，但他这张嘴，必须撬开。耿书记，人交给你，注意保护他家人的安全！”

陈默紧跟着开口：“叶县长，开发区那边，温总的项目部今天发来了正式的工程进度协调函。基础施工必须尽快铺开，但……”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我们招标的那支施工队，负责人赵麻子，今天一早打电话来，支支吾吾说…人手和设备都‘临时调度不开’，要延期入场。”

叶清澜猛地转身：“又是他？上次怀远煤矿清场，他就百般推诿！”

她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林卫东这根藤上结的瓜，不止一个。查！”

“查这个赵麻子最近跟谁接触过，账户有没有异常流水！开发区建设，绝不能卡在第一步！”

“是！”

怀远县经济开发区，规划图上勾勒的宏伟蓝图，此刻仍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

几台孤零零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停在场边，像沉默的巨兽。

陈默戴着安全帽，踩在松软的土坷垃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樊正扬跟在旁边，脸色同样难看。

“赵麻子人呢？”陈默问。

旁边一个工头模样的中年汉子搓着手，一脸为难：

“陈主任，真不是我们撂挑子。赵老板电话里说…说上头有人压着，不让动工，设备也不敢调过来啊！”

“我们就是干活的，老板不发话，我们也不敢瞎动啊……”

“上头有人？”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

“哪个上头？开发区管委会的开工令是假的？还是县委县政府的红头文件是假的？！”

工头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欢快、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女声远远传来，打破了工地上沉闷压抑的气氛：

“陈默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工地入口处，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她身材高挑，青春洋溢，一头微卷的长发在阳光下跳跃。正是叶清柠。

陈默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叶清柠可不管那么多，像只快乐的小鸟，穿过几个目瞪口呆的工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双臂就朝陈默扑了过来！

“陈默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放暑假啦！”

少女带着一阵香风，结结实实地扑进了陈默怀里，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一瞬间，整个工地鸦雀无声。

所有工人，连同樊正扬，全都瞪大了眼睛，目光在相拥的两人和远处树林阴影下那辆静静停着的黑色奥迪之间来回逡巡。

陈默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颊瞬间滚烫。

“清…清柠？你怎么来了？你姐知道吗？”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她一点。

“哼，先斩后奏呗！”叶清柠松开他，仰起明媚的小脸，得意地皱了皱鼻子。

“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反正我要来找你们玩！”

她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工地和陈默难看的脸色，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心疼。

“陈默哥，你脸色好差啊…是不是这些坏人欺负你，不让你好好干活？”

她说着，还愤愤地瞪了旁边那个工头一眼，眼神像只护食的小豹子。

工头被她瞪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

远处树林的阴影里。

叶清澜坐在奥迪车的后排，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她原本是打算来看看开发区的情况，顺便接上陈默一起回县里，再商议赵麻子的事。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壁，目光穿过缝隙，牢牢锁定在工地上那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上。

嗡——！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叶清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精致的骨瓷咖啡杯。

杯壁上，一道狰狞的裂纹从她指尖捏着的位置蔓延开来。

滚烫的咖啡顺着裂纹渗出，烫红了她的指尖，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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