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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等待


说着陈大叔就去拉王大叔:“快走快走,跟我一起出去。”王大叔回头看向冬儿娘,已经有衙役走了进来,冬儿娘伸出手,甘愿被衙役带走。

“那个冬儿,说是你们家的丫鬟,你看,她要怎么处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肃也来了,他站在秦渝蓉身边,小声地问。

朱肃看得出来冬儿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明面上,冬儿依旧是秦渝蓉这边的丫鬟,自然也要问一句。

“就,衙门里怎么说?”秦渝蓉这才回神过来。

“若是你想把人带回去,那就给你个文书,若是你不想把人带走,当做也是那伙人里面的,那就收监。”朱肃给出两个选择。

秦渝蓉想了想:“还是把人带回去吧,有些事儿,也要交代。”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朱肃去说一声,自然有人会把文书办好,把冬儿交给秦渝蓉。

那些家具,自然没有动,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被翻了个乱七八糟。秦渝蓉从里往外走的时候,看到地上破碎的花瓶,那些纸张,只要是有字的,就没有一张逃过的,想要从里面寻觅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宅子里的管家还等在大门处,见到朱肃和秦渝蓉走出来,就上前对朱肃道:“二爷,二姑爷,您瞧,这事儿,这事儿,我要去寻谁?”

“你主人是谁,叫他去永平侯府,自然有人会安排。”这种小事,朱肃要亲自安排,也不过就是看在永平侯府面上。

“那,若是……”管家也觉得自己难以启齿,要真的是冒了永平侯府的名,还不晓得这位朱二爷,要怎么对这宅子的主人呢。

“这宅子,不便宜。”朱肃现在也不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人了。看了看这宅子,就晓得这样的地段,这样大小的宅子,哪是一般人能置办得起的,就算是永平侯府有头脸的管家,也只有那么几个能置办得起。

而且就按永平侯夫人治家的习惯,有钱置办得起这宅子的管家,也不敢置办。也就是说,这宅子,八成就是别人托名的,但敢托名永平侯府,自然也证明,这人并不怕被揭穿。说不定还和永平侯府有点瓜葛,让永平侯府去处理这件事最好不过。

朱肃边走边和秦渝蓉说着自己想出来的,秦渝蓉不由笑着道:“二爷这会儿和原先真的不一样了。”

“哪还能一样呢。”朱肃笑容之中有些不好意思,说完才又感慨地道:“我原先在国公府,以为京城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地方。去赴任的路上,才晓得了我见识之浅薄。这天地之大,有多少繁华富丽之地。京城虽好,却不是天下最好的。”

“我也想以后有机会的话,能游历天下。”秦渝蓉也不由被勾起当年的念头。朱肃顿时欢喜极了:“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在外面任官,不想回京城来。你可晓得,我在外面任官,别人只晓得我是松江府的四府,不知道我是秦国公府的二爷,这样很好。”

二人一说说着,已经来到了衙门外,有个衙役带着冬儿等在那里。瞧见秦渝蓉和朱肃走过来,这衙役也就把手中的文书递过去:“这是堂官给的文书。”

朱肃接过文书瞧了瞧,就把文书交给秦渝蓉:“以后这个人啊,做什么事,你还是要仔细些。”

秦渝蓉点头,接过文书,对冬儿道:“我们先回去吧。”

“秦大哥,你还要我回去吗?”冬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秦渝蓉还会要自己回去呢?自己做了那样错的事情,难道秦渝蓉不是该大骂自己一顿,然后把自己交给官府,是被打杀也好,被卖掉也罢,都由不得自己吗?

“走吧。”秦渝蓉轻声说,冬儿的泪掉得更急:“可是我,可是我……”

“冬儿,你今年几岁了?”秦渝蓉还是这样问,冬儿急忙擦掉眼中的泪:“到九月,我就满十四了。”

“你还是个小姑娘,你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娘想必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坏人吧。”秦渝蓉直接问出,冬儿脸上的泪没有擦干,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冬儿才轻声说:“是。”

“你也是为了帮你娘,而你娘,也骗了你。”秦渝蓉说这话,心情是很沉痛的。这么些天的相处,冬儿是个藏不住什么心事的小姑娘,她还那样活泼,不该承受一些由于母亲受到的牵连。

“可是我,可是我……”冬儿的泪又落下,独悠的声音已经响起:“你是说了什么话?怎么惹得冬儿哭了?”

冬儿急忙抬头,想为秦渝蓉解释:“没有没有,秦大哥没有说什么话。”

“那就进来吧。”独悠笑着说,秦渝蓉看到妻子,露出笑脸:“你赶紧来吧,年轻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爱哭。”

“你就进去吧。”独悠轻轻地打了秦渝蓉一下,这才转头看向冬儿,冬儿一双眼肿得跟桃一样,身上的衣衫还是初三那天穿着的一身,已经脏污得不像样子,这模样,让独悠叹了口气:“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这幅模样了?”

“姐姐,您真的不怪我?”冬儿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打骂,眼睛不由瞪大。独悠笑了:“怪呢,自然也是要怪你的,但仔细想来,你除了那日抱走了孩子,别的事儿也没有做。而且我还听说,你后来并不想把孩子给人。”

“你听谁说的?”冬儿忍不住问,独悠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我让腊梅烧了热水,又准备好了衣衫,你好好地洗个澡,再换上衣衫,好出来见人。”

冬儿有许多问题,但听到独悠说让自己好好地洗个澡,再换个衣衫,冬儿才闻到自己身上一股馊臭味道。年轻的小姑娘哪有不喜欢干净的,冬儿啊了一声,用手遮住脸,就进厨房去洗澡换衣衫去了。

王大叔和陈大叔二人坐在堂屋内,秦渝蓉走进堂屋就看到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桌上的茶水点心那是一点都没有动。

“陈大叔、王大叔,二位大叔来这里是?”秦渝蓉已经猜到那么几分了,王大叔和冬儿的娘,当年必定是有什么故事的,王大叔来这里,也必定是为了冬儿,但秦渝蓉还是故意这样问。

果真王大叔已经站起身:“你也不用问了,我不管冬儿娘说不晓得孩子的爹是谁,横竖我算过了,冬儿也有可能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就要带回去。”

“你这性子,怎么这么急?”陈大叔把王大叔拉了坐下,就对秦渝蓉笑着道:“你也不用去管,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只是这孩子,我听你王大叔说了,并不是个坏心肠的人。那日抱了孩子出去,却不愿意把孩子给那人,还争执了一番。我想,这样的孩子,不过是暂时受了蒙蔽。你王大叔愿意认她做女儿,那就交给你王大叔。”

“二位大叔,我还一个字都没有说呢。”秦渝蓉无奈地说着。陈大叔急忙端起茶杯喝口茶掩饰尴尬。

王大叔倒叹气:“我也是心急,想想,多少年了,这牵肠挂肚的,冷不得突然得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长得和她娘很像,我呢,这心里高兴啊。”

“让你少说几句,你又在说了。”陈大叔放下杯子,两只眼睛也盯在秦渝蓉脸上,想从秦渝蓉脸上得出答案。

“冬儿是去还是留,自然也要问问冬儿的意思。”秦渝蓉这答案,就让王大叔松了一口气。

王大叔又呵呵一笑:“我要认回这女儿啊,就把我这积蓄都给了她,我呢,也不跟着主人家去了,就在京城,盘个小买卖,以后招个女婿,生个孙子,那我就是有女儿有孙子的人了。”

见王大叔一脸美滋滋地想着,陈大叔不由想起燕儿,若当初燕儿嫁给了秦渝蓉?接着陈大叔就摇头,罢了罢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要再想了。况且朱妍的来信里面,说过燕儿也有喜了,只是口味古怪些,想吃陈嬷嬷做的面。

陈嬷嬷也做了面,让人给燕儿带去了。以后,就算不能听到外孙叫自己一声外祖父,但总算能看到外孙,人这辈子,也不要想要的太多。

腊梅很想问问冬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独悠已经预先吩咐过,因此腊梅也不敢多问,只是问冬儿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听到冬儿说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腊梅晓得这饿久了的人不能一下吃很多,就给冬儿打了碗面汤来,让冬儿先把面汤喝完,等冬儿垫了垫肚子,才又给冬儿放了几筷子面:“这可不敢给你多吃,你先吃完这几口面,洗完澡出来,我再给你吃饭。”

这面也是素面,只用酱油拌了拌,看在冬儿眼中,却是十分难得的美味。冬儿一根一根地把面吃完。

腊梅已经在灶头招呼:“你快些过来洗澡。”

这家里女人多,就在灶边砌了半道墙,装上门,里面放了个澡盆,洗澡的时候盆就靠着灶膛,既暖和又好放热水。

门边摆着个凳子,上面放着衣衫,还有头油鸡蛋这些洗头洗澡用的东西。

冬儿看向那热气腾腾的澡盆,轻声道:“你们对我真好。”

“你可是叫我一声姐姐的。”腊梅说着就把冬儿往门内推,冬儿脱了衣衫,走进澡盆里面。腊梅还在那问冬儿,要不要添点热水。冬儿都说不用了,等到腊梅走了出去,冬儿才把水泼在脸上,现在,娘不在了,自己该去哪里呢?虽说秦渝蓉很好,独悠也很好,但自己总是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冬儿,冬儿,你洗好没有?是不是在里面晕倒了?”腊梅的声音传来,冬儿这才抬头:“我没有晕倒,就是有些饿。”

“这会儿了,你可以吃饱一点了。”腊梅已经走到门边,瞧着冬儿笑嘻嘻地说:“有我新做的包子呢。”

“什么馅儿的?”冬儿晓得腊梅就等着自己问这一句,果真腊梅欢喜地说:“白菜猪肉粉条馅儿的,可好吃了,阿妩一口气吃了两个,吓得姑姑不肯给她吃了。”

“真好。”冬儿笑了,腊梅笑容中也有些得意:“我做的包子可好吃了,春香姐姐还说,再这样,她就要和姑姑说,让我跟着姑姑学做点心,要是我能做个点心师傅啊,就不用再嫁人了。”

腊梅说话时候眉飞色舞,冬儿觉得自己好像不久之前也是这样的,但现在不过短短几天,似乎就经历了许多。

“好了,我洗好了。”冬儿跨出澡盆,顺手就把澡盆里的水倒掉,这澡盆边上有个低洼的地方,水往这边一倒进去,洗澡的地方就又是干干净净的。

“快穿衣衫,不要着凉。”腊梅已经伸手去给冬儿拿包子去了。冬儿穿好衣衫,又用布巾擦着头发,腊梅已经端着包子过来:“热气腾腾的包子,你不想尝尝?”

“当然要尝尝。”冬儿也不客气,咬了一口包子,喧腾腾的麦子香味一下进入口中,再咬上一口馅儿。冬儿不由笑了:“腊梅姐姐,你的包子做得确实很好。”

“你也不许吃多,只有一个。”腊梅说着就解释:“我不是不肯给你吃,只是你这饿了好几天,一下吃多了,会撑坏的。”

“一个也就够了。”冬儿穿好了鞋,伸手去推厨房的门。从厨房出去,就该面对自己的命运了,而命运对冬儿来说,还是未知的。

冬儿推开门,独悠正好抱着孩子走过来,瞧见冬儿走出来,独悠笑了:“洗好澡了,人也干干净净的,这头发呢,先披着吧,横竖你要见的人,都不是外人。”

冬儿却仿佛没有听到独悠说话,只是看着孩子:“她不会怪我吧?”

“她还小,还不记事呢。”独悠说着就逗了逗孩子,冬儿见孩子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心里面的愧疚更深了,如果,如果真让这孩子受到什么伤害,那自己就算死上千次万次,也弥补不了。

“进去吧。”独悠带着冬儿来到堂屋,对冬儿笑着说。冬儿走进堂屋,一眼就看到了王大叔。

看见王大叔的时候,冬儿迟疑了,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王大叔已经等得焦急,但秦渝蓉和陈大叔二人都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开口说话。抬头时候,正好和冬儿四目相对。

王大叔的眼眶不由湿了,那几天虽说都被关在柴房,但那时候心急如焚,也没有好好地看看冬儿。现在,王大叔看得更仔细了,甚至觉得,冬儿虽然很像她娘,但那鼻子和嘴唇,却是自己的模样。

“我说,这孩子,和你还真有几分像。”陈大叔仔细打量了一番,也笑着说。

“我的种,怎么会不像我呢。”王大叔伸手擦掉眼中的泪,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住冬儿:“我不管你娘说什么,你就是我的女儿。瞧这鼻子,瞧这嘴唇。特别是嘴,她娘是一张小嘴,她呢,这嘴就有些大,和我一模一样。”王大叔仿佛还怕秦渝蓉反对一样,迫不及待地说。

秦渝蓉晓得王大叔的用意,但秦渝蓉并没有揭穿,只是对冬儿道:“王大叔想带你走,那我也要问一问你,愿意留在这里,还是跟着王大叔走。”

“闺女,我可和你说实话,你跟着你爹走吧,他打算不跟着主人出京了,打算在京城盘个小买卖,以后就守着你过日子。”陈大叔也在一边笑着说。

冬儿没想到等着自己的竟然是这样的命运,没了娘,又来了一个爹,冬儿一时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王大叔。

“你别信你娘说的那些话。这女人啊,最晓得自己的孩子是谁的。”王大叔越看冬儿越喜欢,这才是自己的闺女,没想到,这么十多年过去了,天上就掉下这么一个女儿来。

“我娘和我,在外地,有房子有买卖。”冬儿过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王大叔没想到冬儿会这样说,瞪着冬儿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冬儿继续道:“娘曾说过,那些,都是给我的,所以,我愿意跟你走,但是你能带我回去,把娘给我的那些都拿走。”

“当然愿意。”王大叔又开始擦眼泪了,就听到冬儿缓缓地道:“那些,用我娘的话来说,都是那个什么太太当年分给她的,如果把这些都还了,官府,会不会放我娘回来。”

“这事儿,有点难。”这次开口说话的是陈大叔。

果真很难,冬儿的心里灰灰的,虽说见到自己的爹很欢喜,但是娘要在的话,才算一个家啊。

“不过,这事儿,秦小爷只怕可以使点力气。”陈大叔转向秦渝蓉,秦渝蓉没想到又牵扯到自己身上,看着陈大叔,王大叔也笑了:“对,哥儿是这次最大的苦主,还是最大的功臣,想要冬儿娘回来,就要托您了。”

“爹爹,不要为难秦大哥。”冬儿伸手拉了下王大叔的袖子,王大叔听得女儿叫爹爹,欢喜的嘴巴都咧开了:“陈大哥,你听到了吗?我女儿叫我爹爹了。”

“我也有闺女,我女儿也会叫我爹爹。”陈大叔觉得王大叔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愚蠢了。

“那不一样,这可是我的女儿。”说完王大叔就拍下脑门:“我也是糊涂了,还可以去问问我旧主人。闺女,你先待在这,等明天啊,我问过了准信,就去赁房子,好让你住下。”

见王大叔转身就往外走,陈大叔对着王大叔的背影摇头:“瞧瞧,这女儿啊,就是比不得媳妇。”

“这位大叔,我也很想我娘能早些回来。”冬儿在一边轻声说。陈大叔又摇头了:“倒是我的不是,在别人家女儿跟前说别人的坏话。”

“这不是您的不是。”冬儿又急忙要解释,陈大叔瞧着冬儿:“你也不用解释,这么多年,你娘一个人带着你,想来也是很吃了些苦头。”

提起过往,冬儿不由笑了:“娘说她是个寡妇,寻的村子人也很好,所以我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这话听在陈大叔耳中不过是冬儿懂事,掩饰当初吃的苦头,不由在那很感慨了一番,感慨冬儿的乖巧懂事。

接着陈大叔才站起身:“我呢,本来是陪他来的,谁晓得倒是他先走了,我也就告辞了。”

“原本还想请大叔在这吃了晚饭才走呢。”独悠已经抱着孩子上前留客,陈大叔摇头:“今儿啊,也是遇到这许多的事情,我还要回去禀告国公爷呢,这晚饭呢,就不吃了。这孩子,可真乖,见到谁都笑。”

陈大叔后面一句话,是对孩子说的。那孩子仿佛也晓得陈大叔夸她,又露出笑。陈大叔欢喜得不得了,但也不敢久留,匆匆离开。

秦渝蓉看着陈大叔离开,似乎有什么重担从身上卸下。独悠已经站在他身后:“还有你的晚饭,你呢,是想吃面呢,还是吃个包子,还是让腊梅给你炒几个菜,烫一壶酒,好好地喝一杯?”

“就吃个包子吧,酒呢,也不喝了。”秦渝蓉说完就对独悠道:“今儿这一天,你也累了。”

独悠没有说话,依旧含笑看着秦渝蓉,秦渝蓉忍不住把独悠拥进怀中,下巴抵在她肩上,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今日一天,到了此时,秦渝蓉回想起来,才觉得这一天是多么地惊心动魄,大喜大怒之后,就是深深的疲惫。

“我现在有些后怕。”秦渝蓉轻声说,独悠晓得秦渝蓉害怕什么,当然是在那个李太太试图抓自己为质的时候。

独悠抬头对秦渝蓉微笑:“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我是你的妻子,我会站在你身边。”

夫妻就该风雨以共,夫妻就该同心合力。

“啧啧,独悠,你们小夫妻啊,可真恩爱。”周嫂的声音响起,独悠从秦渝蓉的肩上望过去,见到周哥周嫂怀中抱着小儿子,手中牵着阿梨走过来。

独悠不由笑了:“周婶婶是去铺子那边,接周大叔了?”

“我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可不能让他给我乱花了,今儿上香一回来,我就去铺子里了。”周嫂笑嘻嘻地说着,阿梨已经笑着说:“姐姐,我今儿还教我爹算账呢。”

“怎么,还要你教你爹算账?”独悠惊讶地问,阿梨又忍不住笑了,她唇边有个小小的梨涡,这么一笑,梨涡就很明显:“有个字,爹爹不会写,我会写。”

“这姑娘,教了她爹写了一个字,就说自己教她爹爹算账了。”周嫂伸手抚摸女儿的发,口中全是笑。

“都快回去吧,都饿了。”一直没说话的周哥催促周嫂,周嫂应着就和丈夫走进家门。

“你瞧,这日子,多好啊。”这样庸常的,鲜活的日子。每日算着能赚了多少银子,和周围的邻居说说话。秦渝蓉想起冬儿娘说的话,伸手握住独悠的手:“这样的日子,要和你在一起才最好。”

“你啊!”独悠轻嗔一声,秦渝蓉看向天空,满天的乌云早已散去,以后的日子,庸常平淡却能让人欢喜。

这件事算是很大的案子了,朱肃这日忙碌到了很晚才回家。若玉等在那里,瞧见若玉,朱肃打了个哈欠就道:“你也不用专门等我,这回回来是公事,有些时候说不定都不会回来。”

“今儿外面人人都在议论秦家的事儿呢。”若玉开门见山地说。

朱肃点头:“这事儿啊,我没有沾也就算了,我既然沾了,只怕在这京城就会待上一些时候。”说着朱肃就捏一下若玉的手:“你到时候也能好好地陪陪家里人。”

“我不是和你说这个。”若玉看着丈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听说,那人租的宅子,是永平侯府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这样大的案子,谁家都害怕被牵连了。朱肃看着妻子:“那宅子,只怕是有人借了永平侯府的名义,我已经让那管家让他主人去永平侯府说清楚了。”

“我不是担心,我就是,就是……”若玉喃喃说了一句,就长叹一声。她们这些生在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晓得自己所依靠的是什么,最怕就是行差踏错。

但这样的高门大户,人多口杂,难免就会有人冒了名义在外面做些胡作非为的事情。永平侯夫人治家严谨,这么多年永平侯府都没有这样的事儿传出来,若正好是在永平侯夫人大寿前夕,传出这么一件事来。

若玉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娘会怎样辗转反侧。朱肃瞧出若玉的纠结来,不由伸手把妻子抱住,轻声道:“你不用担心,真得不用担心。”

“我很害怕。”若玉面对朱肃,无法说出自己的害怕从何而来,甚至若玉觉得,说出自己的害怕,不符合女子的端庄贤淑。

“你我是夫妻,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朱肃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干巴巴的,于是朱肃又想了想:“真的,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我很疲惫。”若玉说出这句,就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上绣的花,若玉的衣衫,大都是府内绣娘做的,上面的刺绣精美,每一点花,都预示着吉祥如意,富贵绵长。这万字不断头的花纹,这细细密密的宝相花纹,这大团大团的牡丹花,在此刻,却压得若玉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害怕不能疲惫,也不能说出口,当初在闺中时候的任性,早已经被丢到九霄云外,偶尔午夜梦回,若玉惊醒时候,也会在想,闺中曾有过的那个女子,是自己吗?

朱肃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妻子的手,若玉抬头,眼角有泪:“我晓得我不该这样说,我也不该这样问,我只能永远微笑,永远端庄体贴,做你最好的妻子。”

可我,也是个人,会痛苦会疲惫会难受的人。而不是把所有的痛苦疲惫难受都藏起来。若玉看着朱肃,很想把后面的话给说出口,但若玉很快就笑了:“你今儿在外面累了一天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夜宵,这就给你端进来。”

仿佛是一瞬之间,若玉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体面,方才那个疲惫的难受的妇人,消失不见了。

朱肃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他伸手拉住若玉的手:“我们还可以好好说说话。”

“我不敢。”若玉低头看着朱肃拉住自己的手,轻声道:“刚和你成亲的时候,我还可以撒娇,但现在,我已经做了母亲,我们有了两个儿子,最大的儿子已经四岁,就快要开蒙了。”

那些娇嗔,那些撒娇,都该被忘得干干净净。若玉想,自己该如每一个深宅大院的主母一样,端庄优雅,对丈夫永远恰如其分地笑,丈夫的那些知情识趣,都留给别人。

“这是不对的。”朱肃的话中,似乎也带着哽咽,若玉看向丈夫,朱肃轻声道:“是不对的,你我是夫妻,你我该互相扶持,就像,就像。”

就像今日的独悠和秦渝蓉一样,朱肃看得出来秦渝蓉对独悠的关切,也能看出来独悠对秦渝蓉的在乎。

那种关切和在乎,和朱肃若玉之间的关切在乎有不同,也和朱辞和国公夫人之间的在乎关切不一样。

那是一种朱肃从没体会过的感觉,但那种感觉,朱肃觉得,一定很好。

若玉的唇蠕动几下,没有再说话。朱肃紧紧地拉住妻子的手,似乎不愿意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朱肃才道:“我们原本可以更好,都怪我。”

或许是秋霜的笑太甜,也或许是朱肃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除了妻子之外,再有几个美婢几个宠妾,不都是天经地义的吗?

朱肃甚至不会觉得这样的事会伤若玉的心,高门大户的主母,要有容人之量,要对小妾很好。可是这世上,原来还有另一种夫妻,原来还有互相凝视就会觉得,对方在自己心中,而只要对方在自己心中,那别人,永远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若玉只说出这一个字,泪就忍不住流下。为什么,做这样的妻子这样难,丈夫有了外心,妻子要更加温柔贤淑,还要使出别的手段,冷眼看几个女人争斗。

“是我的错,不怪秋霜。”朱肃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觉得心里一松。不怪秋霜,若不是自己对秋霜多笑了笑,甚至言语之中,带出来几分调戏。秋霜又怎会那么主动?而因为秋霜,就害了绛离。绛离和来喜,原本该是多好的一对,而不是现在来喜和秋兰一样,是一对好夫妻呢,但这对好夫妻,还是有些隔膜。

真正的好夫妻,该是独悠和秦渝蓉一样,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彼此相伴,彼此依靠。

若玉和朱肃四目相视,若玉轻声道:“还怪我,我宁可,宁可当初和你闹一场,甚至,把秋霜给了你,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一些波折。”

绛离临终之前,求一个恩典,求一个若玉放独悠出去的恩典,何尝不是绛离看出独悠的恐慌,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在这看起来泼天富贵的地方,独悠会枯萎。

而不是现在的独悠,站在那里,笑得自信灿烂,秦渝蓉看向她的眼,也那样地,彼此相照。

朱肃觉得眼睛湿润了,伸手把泪给擦掉,想和若玉说上几句俏皮话,但俏皮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若玉伸手抚摸丈夫的脸,轻声道:“其实,不是你错了,也不是我错了,而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晓得,夫妻该是什么样的。”

人不能深刻明白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若玉和朱肃同样如此,他们生在富贵人家,长在锦绣堆中。入眼所见的夫妻都是那样的,相敬如宾,妻子端庄优雅,出外应酬打理家里。丈夫对妻子的敬重就是把家全都交给她,再宠爱妾室,妾室都不能越过夫人的地位过去。

而妻子要的尊贵,也是妾室对她恭恭敬敬,妾室所出的儿女,每一个都对嫡母有孺慕之思。

不知道没见过,怎能晓得世上还有夫妻不是这样的,还有夫妻是彼此相爱的,是彼此不能忘记彼此,没人可以在他们中间横插一杆子。

“那我们以后,可以做那样的夫妻吗?”朱肃刚问出来,就笑了,不能,不能,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嫌隙已经产生,就算以后慢慢弥补,终究弥补不了。

“我让人把你的夜宵端来。”若玉果真没有回答,朱肃还是抓住若玉的手:“嗯,让她们端来,你不用担心,那个宅子就算和永平侯府有关系,也不会牵连到永平侯府。”

若玉没有回答,只是走出屋子,朱肃觉得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妻子手心的柔嫩滑腻,但朱肃也晓得,妻子和自己之间的隔膜,很难消除。明明他们彼此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但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夏荷端着夜宵走进来,若玉手中拿着碗筷,等夏荷把夜宵放下,若玉就笑着说:“也没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碗面。”

秦国公府的面自然比外面的要精美很多,面是单独放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四样小菜,再加上调料。

朱肃却只看着若玉在那把面放在碗里,朱肃才轻声道:“你我之间,不用这样生分。”

“有些事儿,忘不了的。”若玉也轻声回答,说出这句,二人似乎都有些叹息。他们是世上最亲近的夫妻,但每做一件事,似乎都透着一些生分。所有的事儿,都被掩盖在礼仪规矩之下。

朱肃没有在说话,接过那碗面的时候,朱肃示意夏荷出去,对若玉道:“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孩子们等了你会儿,见你没回来,各自叫嚷着睡觉了。”若玉这会儿已经完全收拾好了心绪,依旧笑着道:“去给婆婆请安的时候,婆婆倒说了你几句,等到下午时候,消息逐渐传来,婆婆也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国公夫人自然晓得这件事的厉害关系,既然儿子能接触这样大的案子,那对儿子的仕途很好。

说完,若玉就笑了:“我说这些话,你不嫌我絮叨吧?”

“不嫌。”朱肃说完已经吃完了一碗面,若玉又给他添上半碗:“我的眼界,一生也离不开这四方宅子了。我所能有的,不过就是料理家务,来往应酬。”

“你是我的妻子,这些家常,原先我也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听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可我现在才发现,男子汉大丈夫也该听一听这些家常,晓得这世上的夫妻是什么样的,晓得……”说完朱肃就对若玉笑:“说起来,今儿刘知府还说,说不要觉得家常话没意思,有时候断案子,就在一句家常话中。”

“刘知府,就是常州那位知府吧?婆婆今儿还说,要我下帖子,请知府太太过府来坐坐。”朱肃听若玉说完就笑了:“你瞧,这些家常话,就是有意思,以后,你可以和我多说一些。”

若玉晓得朱肃在很努力地弥补自己,若玉的眼中不由有泪,但若玉很快低头,把那抹泪给擦掉。

朱肃也看见若玉那一抹泪,朱肃很想对若玉再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认真地喝着碗里的鸡汤,这汤很清,没有一点油腻,只有一股很香很香的味儿。朱肃不由冒出一个念头,不晓得妻子亲手做的饭菜是什么滋味,或许没有厨子做得那样精美,但一定有不一样的滋味。

朱肃没有把想法说出口,国公府的少奶奶们,每日所做的,是比这做饭更要紧的事儿。

若玉看着朱肃,新婚时候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是如此的恩爱情浓。而不是现在,要努力地寻找着话题。

若玉又擦了擦眼角的泪,罢了罢了,今儿晚上就由着自己任性一回,等到明日,就又是那个端庄优雅的朱二奶奶,又要和妯娌们斗着心眼,讨好着婆婆,应酬着众人。

秦渝蓉夫妻照常去开点心铺,刚走进点心铺,杨三就迎上来,对秦渝蓉道:“秦大哥,昨儿他们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不是真得?”

“你要我说什么呢?”秦渝蓉笑着问了这一句,杨三就伸手捂住嘴:“是,这要是个大案子,只怕不能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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