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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他摸她后颈那晚,发现骨头在发光


夜未尽,兵部偏厅的灯却已亮了七分。

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交错人影,像一场无声博弈的序幕。

应竹君端坐主位,一袭素青官袍衬得身形愈发清瘦,玉佩藏于襟内,隐隐发烫,仿佛有血在经络深处逆流而上。

她刚从归墟殿归来,识海尚存星图余晖,七日记忆如卷轴铺展,纤毫毕现。

这能力尚未稳固,每一次回溯都似刀锋刮骨,但她不能等——永宁遗案若再沉埋一日,真相便多一分被风化的可能。

堂下诸人陆续入座:宗人府老尚书垂首不语,刑部侍郎目光游移,唯有欧阳昭正襟危坐,眼底燃着青年才俊少有的锐气。

高德全站在角落,一身深灰宫袍洗得发白,双手交叠于前,姿态谦卑至极,可那双枯手却稳得出奇。

“今日召诸位前来,”应竹君开口,声如碎玉落冰,“只为厘清一事——‘永宁遗诏’出入司礼监档案库的完整轨迹。”

话音落下,满室静默。

她缓缓起身,指尖轻抚案上黄绸残片,目光直指高德全:“七日前,养心殿东暖阁,陛下昏厥前执诏喃喃‘寅时三刻’。你跪于丹墀,额染血痕,口称‘不敢违先帝遗命’。然我观你袖口熏香,前后两变。”

她顿了顿,眸光陡寒:“初入殿时,焚的是安神定魄的檀芸香;待皇帝提及‘诏书’二字后,香息忽转为醒神驱秽的雪松烬;而在我割断残诏之后,又悄然换回檀芸。三次更替,皆在关键节点。寻常守诏之人,何须以香定神?除非……你在等什么人,或——某种力量,被唤醒。”

高德全眼皮微颤,却不答话。

应竹君步步逼近,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钉:“你不是在守护诏书。你是在守一个‘触发之机’。告诉我,你等的人是谁?还是……你根本知道,那道诏书会认人?”

空气凝滞如铁。

良久,老宦官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条,褪色泛黄,边缘磨损,却仍可见细密针脚绣出两个小字——

沈璃。

应竹君呼吸一窒。

那是母亲的名字。

用的是应家早已失传的闺阁秘绣法,唯有贴身信物才会如此绣制。

“三十年前,她将此物交予我。”高德全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爬出,“说若有一日,有人能令诏书显影,且生于寅时三刻、母族血脉纯净者……便将此物交出。她说……‘莫让我儿重蹈覆辙。’”

他抬起头,浑浊眼中竟有泪光一闪而逝:“老奴守了三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众人动容。

唯有应竹君不动。

她盯着那块布条,指尖几欲掐入掌心。

母亲早已预见一切,却选择沉默封缄。

她不是不知,而是不能言。

代笔之咒,牵连天机,说破即死。

会议草草收场。欧阳昭领命去查宗人府旧档,其余人各怀心思退去。

偏厅门闭,风穿廊而过,吹得烛火摇曳如招魂幡。

她扶案欲起,脚步却微微一滞。

肩胛处一阵刺痛,似有银线在皮肉下蜿蜒爬行。

玉佩烙印早已不再只是印记,它正在吞噬她的躯体,成为她与玲珑心窍之间不可分割的契约。

门外忽然传来靴声,冷而稳,一步一顿,如刀落砧。

封意羡来了。

玄色亲王袍角扫过门槛,他未通传,径直上前,一手扣住她手腕脉门。

只一瞬,眉头紧锁。

“你催动了归墟之力。”他语气笃定,近乎质问。

她抽手欲避,却被他牢牢攥住。“无事。”

“无事?”他冷笑,目光如刃,“你走路拖步,左肩下沉三分,识海震荡波及经络——这是强行回溯记忆的反噬!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不语。

他怒极反静,一把扯开她外袍领口。

烛光下,锁骨下方的玉佩烙印已如藤蔓攀延至肩胛,皮肤之下,银丝隐现,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而当他手指滑向她后颈脊椎,触感冰凉如玉,借光细看——

骨骼竟透出淡淡荧光,幽蓝如深海磷火,随呼吸明灭不定。

“这是玲珑心窍反噬。”他声音沉得可怕,“你开启了禁术区,是不是?你用了不该用的力量。”

她终于抬眼,迎上他的视线,眸中无惧,只有决绝:“若我不做,谁来撕开这局死棋?谁来告诉世人,那道传位于七的诏书,是借我之手、梦游所写?谁来追查赵禄为何能出入地宫,却又从未列名?封意羡,这盘棋太大,若我不先落子,等到所有人都忘了‘永宁’二字,就真的——无人可活了。”

他看着她,久久不语。

最终,他松开手,脱下外袍裹住她颤抖的身躯,声音低哑:“下次,别一个人扛。”

她闭眼,未答。

太医院密室深处,铜炉微温,药香缭绕。

而此刻,在皇城最北的宗人府地下库门前,欧阳昭手持调令,立于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老账房吴伯拄杖而立,满脸警惕。

“近三十年所有诏书进出记录,尤其是每月十五与二十三。”

“不行。”吴伯摇头,“库中典籍,非奉旨不得查阅。”

应竹君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铃——缠枝莲纹,与玉佩同源。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铃面。

刹那间,铃身轻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如同来自前世的回应。

吴伯浑身剧颤,老眼圆睁,踉跄后退一步:“你……你是……唯一能让它响的人……”

铁门吱呀开启,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黑暗中,尘封的卷册静静堆叠,等待被翻开。

而在最底层的一格,一份密封日志静静躺着,封皮无字,唯有右侧角落,烙着一道焦黑指痕——形如锁链,缠绕指根。

铁门开启的刹那,阴风如锁链挣脱束缚,扑面而来。

宗人府地下库深埋皇城之脊,百年不见天光,尘埃厚积如霜,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遗骸之上。

应竹君立于门前,指尖尚染青铜铃上的血痕,那抹猩红在幽暗中竟似未干。

她缓步而入,靴底碾过碎屑般的旧纸,目光如刀,扫过层层叠叠的卷册。

欧阳昭提灯在前,火光摇曳,映出斑驳墙面上爬行的影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过往窥视今人。

“按我说的找。”她的声音轻,却穿透寂静,“凡是‘永宁’字样相关文书,不论大小、不论年份,皆需登记出处、经手人、归档时间。”

欧阳昭点头,迅速翻检。

片刻后,他低呼一声,从底层抽出一卷密封日志——无名无题,唯右下角烙着一道焦黑指痕,形如锁链缠绕指根,诡谲异常。

应竹君接过,指尖触及封皮那一瞬,玉佩骤然发烫,识海深处似有银丝震颤呼应。

她不动声色,缓缓启封。

纸页泛黄,墨迹沉敛,记录工整得近乎机械。

每一笔皆由同一人书写,字迹瘦硬如铁钩,毫无情绪起伏。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每逢“永宁”相关文书出入,必由一名内侍登记,姓名栏赫然写着:赵禄。

但她细看籍贯与年龄,瞳孔微缩——

同一名姓,三十年间,籍贯从南陵换至北邙,年龄由二十七岁逐年递增,却又在某年突降为十九岁,再缓慢增长……如同一个身份被不断继承,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

这不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职位。一个专为监视“永宁遗诏”而设的隐秘代号。

她指尖抚过纸页边缘,忽觉一丝异样——某些日期旁,有极淡的熏香残留,几乎不可察。

她闭眼轻嗅,心头一震:是静魂散。

那种能短暂麻痹神识、诱发幻觉的禁药,宫中仅太医院与司礼监有存。

而更令人悚然的是轮值规律。她立即传讯小满。

夜半三更,书房烛火未熄。

小满跪坐案前,素手执笔,将所有“赵禄”轮值时间逐一绘成轴图。

哑女不通言语,却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线条精准如刻。

应竹君凝视图纸,眸光渐冷。

每月十五、二十三——恰是月相交割、阴阳失衡之时。

而每一次皇帝突发昏厥、口述“遗诏”的前夜,皆与此重合。

她尚未落定思绪,另一线索浮现脑海:春桃昨夜清洗帕子时,曾惊叫晕厥。

那帕子,正是她刻意留下沾染溯魂苔的证物。

溯魂苔生于归墟殿外崖隙,可引浅层梦境,使人无意间泄露潜藏记忆。

她早已试过其效,今次不过是以婢女为媒,窥探命运裂隙。

翌日清晨,春桃苏醒,哭诉梦中见一小女孩伏案写字,窗外雷雨倾盆,黑袍女人立于檐下,不言不动,只盯着屋内。

小女孩写至一半,突然呕血,纸页被风吹起,化作灰烬。

应竹君取出草图——桌椅方位、窗棂朝向、铜铃位置,竟与十四岁那年母亲病逝前夜的书房布局分毫不差。

她将图誊录副本,交予柳元景。

“呈御前。”她只道,“附一句:‘天意可欺,人心难掩。’”

柳元景震惊,欲言又止。

她是想逼宫?

还是……逼出那只藏在暗处的手?

果然,当夜高德全冒雨求见皇帝,却被挡于养心殿外。

内侍传话:“圣体不适,闭殿三日,诸事免奏。”

她立于廊下,望着雨幕中佝偻远去的身影,唇角微扬。

他在怕。

怕的不是她查到了什么,而是——她开始接近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当夜,她重返【归墟殿】。

玉佩贴胸,玲珑心窍应念而开。

她盘坐于星图中央,以春桃梦境为引,强行催动归墟之力,回溯自身十四岁那年的记忆。

识海震荡,画面撕裂般浮现——

雨夜,书房烛火摇曳。

母亲沈璃披发踉跄,怀抱着昏迷的她冲出房门,脸色惨白如纸。

身后书案上,摊开着一份未完成的诏书,墨迹未干,字字如泣。

铜铃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命运终章的第一记钟鸣。

记忆戛然而止。

而就在她猛然睁眼之际,脊椎深处荧光暴涨,幽蓝光芒自后颈骨节透出,竟持续数息不散。

更诡异的是,她眼前忽然掠过一段不属于她的画面——

封意羡卧于寝殿,枕下一枚香囊悄然滑出,沉水木香弥漫。

那纹样,与七皇子当年密信所用完全一致。

她呼吸一滞,迅速收敛心神。

镜中倒影苍白如鬼,她静静看着自己,低声呢喃:“原来你们都藏着一把刀。”

没有人是干净的。

就连最坚定的守护者,也有不愿示人的暗匣。

窗外,乌云裂开一线,月光如刃斜劈大地。

第二声钟响的余波悄然逼近,仿佛某种宿命正在苏醒。

她坐在黑暗里,指尖轻点桌面,将溯魂苔残影、赵禄轮值表、皇帝发病周期、静魂散流向一一铺展。

四条线,正在收束。

而她已能感知——

每一次皇帝“梦呓遗诏”前一日,必有一味药、一人影、一道令,悄然汇入深宫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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